高扬失败的旗帜
——读《老人与海》有感
海明威是二十世纪最为特立独行的作家，不管是个人内敛而执着的行事风格，还是作品所呈现出来的含蓄与流畅，都令人津津乐道，时间的推移反而让这影响力更为炽热。赤子其人，星斗其文，值得我们一读再读。
《老人与海》帮助他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对于这殊荣，他似乎并不买账。“写作充其量不过是一种孤独的生活，作家只能在孤独中完成作品。”在颁奖典礼上的发言道出了对写作的感悟，更像是对人生的领悟。他的作品语言简练流畅，清新洗练，不修饰，不渲染，有的只是冷静的表述，作者好像远远地躲在文字后面看读者的阅读反应。读者因其至简的描述反而会生出更为丰富的理解，就像美国建筑师罗德维希所推崇的——越少，就越多。这实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对于读者也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小说中圣地亚哥已不再像海明威以往塑造的硬汉形象，这是一个消瘦，憔悴，脖颈上有很深的皱纹的老人。他身上的一切都显得古老，连打了补丁的帆都像标志永远失败的旗帜。这哪里还有硬汉的影子？他心中的硬汉该是挟着炸药包在战场上毅然决然 的点燃引线，他心中的硬汉该是在拳击场上哪怕鲜血满面不击倒对手绝不停止，他心中的硬汉该是斗牛场上面对眼喷怒火的公牛闪跳腾挪，胜似闲庭信步。
况且，老人的窘迫还远没有停止。出海八十四天一无所获，连一直跟随的孩子都被家长勒令离开。当他在大海上终于打到一条大鱼时，命运的曙光透过乌黑的云层照出一线希望迅即又遮的严严实实。他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制服了鱼，绳索深深勒进肩膀，嘴唇干裂出血。此时若是能够平安归来，凭着大鱼做资本，老人还可以称得上是迟暮的英雄，铁血的硬汉。偏偏鲨鱼像幽灵一般跟随他，吞噬了他的所有成果，甚至让他感觉像死了一般。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呀！可是透过情节我们分明还可以循着海明威曲折幽深的笔探寻圣地亚哥的精气神儿。和海鸟对话，质问抽筋的手，生吃鱼肉时想着要是有酸橙、柠檬或是食盐就好了，就连思索被谁打垮都认为是自己走得太远了。淡定，从容，甚至有一些诙谐，这就是老人面对命运的态度。面对命运的重压，有人是“悠悠苍天，此何人哉？”的诘问，有人以虔诚的敬畏想换来一丝侥幸，即使看透世间苍凉的张爱玲也说“命运之于我们就像顽皮的儿童对待甲虫将折磨当做快乐。”对比之下，圣地亚哥的更让我们敬意满怀。面对苍茫未知的海洋，他在命运的重压之下仍保持着优雅的风度，哪怕拼尽所有，哪怕一无所有，他依然可以安然入梦，梦里依稀可见那好像失败的旗帜——破旧的帆高高飘扬，那飘扬着的是人昂扬而立的人类尊严。这样的圣地亚哥，不是一个硬汉吗？
喜欢足球的人们总会有一个讨论不完的话题，胜，或者负。意大利著名球星罗伯特巴乔说他对足球的最终领悟是大家终归是失败者，只是时间或者地域的问题。因此不必纠结，只需坦然面对。这带着痛的领悟正如海明威所要揭示的：在命运的重压之下仍有优雅风度，仍能保持人类尊严的圣地亚哥是地地道道的硬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