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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与“美好”——《额尔古纳河右岸》读后感

旌旗读后感发表于2024-02-09 07:45:40归属于名著读后感本文已影响手机版

“宁静”与“美好”

——《额尔古纳河右岸》读后感


前言:

最近公司搬家了。

原来在虹桥,隔壁是国展中心,我很喜欢我的工位,一米七的大办公桌,又宽敞又漂亮;右手边巨大的落地窗,每天下午三点左右,和煦的阳光洒在我的办公桌上,我很享受这种“仿若自由人”的感觉;右前方有道门,推门出去是个阳台,我喜欢累了的时候出去吹吹风透透气,或者在这里打电话;每年11月进博会的时候,站在这里可以瞧见庄严宏伟、彩旗飘飘的进博会展馆。

现在搬到了杨浦,距离上海宝藏之地五角场两站地,公司办公楼隔壁是抖音总部,楼上是Bilibili总部;不好处在于,新的办公点非常的逼仄,桌子小小的、椅子小小的、过道窄窄的,伸个懒腰就能打到另一排同事的后脑勺……再加上大家工作的时候需要开线上会、打电话、各种沟通,显得尤为吵闹;我是一个极度厌烦吵闹的人,所以特意找了个最后排靠墙相对安静的位置,但这好像并没什么用,没有耳机根本待不下去。

这些不是我要表达的重点。

重点是,原来我单程只需要四十五分钟就可以到公司,现在需要两个小时了,我成为了网络上的那种“魔都极限通勤人”。原来我其实挺喜欢上班,工作总能给我带来成就感和自我认同;现在不一样了,先通勤两小时,然后再工作,感觉就是在赚那点“窝囊费”,生命的价值感在缩水。

早起了几天我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早上感觉有好多好多时间,在这里办公能强制让我早起,改一改我这维持了将近30年早上起不来的毛病;

可是,每天有四个小时消耗在路上,这让我很苦恼,要做点什么呢?

看书!对,看看书。

我的书架上其实有很多书,大多是物流、供应链管理这些工作相关的以及一些相声相关的书,这些书感觉在嘈杂的环境中读不进去;刚好前端时间看新东方董宇辉力荐迟子建老师的《额尔古纳河右岸》,看了他四分钟的视频介绍……买了。

2023年12月21日购买的、12月28日到手的、12月31日开读的、2024年1月9日读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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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露珠湿眼睛
正午的阳光晒脊梁

黄昏的鹿铃最清凉

夜晚的小鸟要归林

《额尔古纳河右岸》是“我”在90多岁高龄端坐在火塘边一边喝茶一边讲给雨和火的故事;我一度以为是迟子建老师本人的亲身经历,因为书里的故事太过逼真,对所有细节的描述不是身临其境真的很难描述的那般惟妙惟肖。

全书分为“清晨”“正午”“黄昏”“半个月亮”四个篇章,看到中后部分的时候我才发现,篇章标题其实取材于她的第二任丈夫瓦罗加怀抱着她的时候给她唱的歌儿,也就是上面这首;瓦罗加是个温暖又柔情的人,安全感十足,我要是个女性,大抵也会喜欢这样的男子。

“额尔古纳河”是现在内蒙古呼伦贝尔市北部、大兴安岭西边,处在中俄交界处的一条河流,河的左侧是俄罗斯;当然,按照书里的描述,当时还是苏联,严格来说应该说是中苏边界;河的右侧是中国东北地带,所以额尔古纳河右岸指的就是大兴安岭地区,中国最北城漠河离那里很近,游猎民族鄂温克族世代生活在那里;这本书,讲的就是这个民族近百年变迁的故事。

我尽量不做“书透”,不过多的透露书中的故事,后面摘录的段落也刻意打乱了顺序;要感受这本书的美好之处,还得各位朋友亲自阅读体验;这本书整体的故事没有轰轰烈烈,平淡从封面的书名贯穿到了尾声;但相信我,你会沉醉于这些平淡却不平凡的故事,你会在它的帮助下找到了内心的宁静之源,烦恼和焦虑都在它的抚慰下化为无形,会让你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舒展。

图片

迟子建老师描绘了一批有血有肉生动鲜活的人物:精明善猎的父亲林克,能干善舞的母亲达玛拉,隐忍孤独的伯父尼都萨满,刁蛮任性的姑姑依芙琳,软弱胆小的姑父坤德,有勇有谋的弟弟鲁尼,善良博爱的弟媳妮浩,自私固执的拉吉米,美丽不幸的马伊堪等……林克和尼都萨满两兄弟都深爱着达玛拉,尼都选择退让做了萨满,林克去世后,终身未娶的尼都萨满与单身的达玛拉互有好感,两人却无法突破氏族传统习俗的桎梏,相继在孤独寡欢中死去,让人唏嘘感慨。姑姑依芙琳,经常用尖酸刻薄的语言侮辱折磨“不中意”的丈夫坤德,包办儿子婚姻,迫使金得上吊自杀,即便再次怀孕,坤德对她也无微不至,却故意从高坡上滚下而流产,可悲可叹,冥顽不化。听闻日本人要进山,要清理蓝眼睛的俄国人,伊万的妻子娜杰什卡带领儿女逃亡苏联,伊万从没一句抱怨,积极加入抗日队伍。被狼咬残的瘸腿老达西强训猎鹰复仇,执着又惨烈.....

值得一提的是,最近哈尔滨旅游很火,吸引了很多“南方小土豆”前往,当地文旅局甚至从深山请来了鄂伦春族,让个目前总人口不到一万人的民族为大家熟知;但其实书中的鄂温克族和鄂伦春族不是一个民族,我查阅了一些资料,书中描写的萨满文化更多的是鄂温克族的文化,而鄂伦春族更加崇拜自然和祖先;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没请来鄂温克族,可能是这两个民族的风俗习惯相差不多。

我猜测哈尔滨文旅局请他们“出山”多多少少也有这本书的“功劳”,迟子建老师独特的文字魅力和细腻的表达,让人回味无穷、沉醉于这些故事;也是因为董宇辉对这本书的推荐让我有机会看到这个民族,如果真的是因为这本书的大火间接的带火了哈尔滨旅游,对于当地人民来说,迟子建老师和董宇辉也算是功德无量。

我非常非常欣赏董宇辉推荐这本书时说的一段话:

驯鹿逐苔藓而栖,萨满在月光下起舞;

将心事述说给山峰,将愁苦述说给流水;

人们在森林中相遇,也在森林中分离;

人们在自然中获得,也在自然中失去。

读过这本书的朋友一定能懂他总结的有多么的精妙,他用短短61个字概括了这本书的所有,我实在是没有这种口吐莲花、妙语连珠的本领,自愧非常不如,干脆直接用他的原话来说这本书故事。

文章有很多美好的描写,我选了一些我印象比较深刻的画面:比如驯鹿、死亡、性以及一些让我感触很深的物和人,比如达玛拉的羽毛裙子以及妮浩萨满的遭遇,尤其妮浩萨满让我倍感唏嘘、扼腕落泪。

书里对一切的描写都太美好了,我喜欢书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我会尽量少说话,多摘录一些笔酣墨饱、笔歌墨舞之处分享给各位朋友。

- 关于驯鹿 -

读这本书,绕不开的第一个话题一定是驯鹿,鄂温克人以古老的森林、日月星辰、动物为伴。他们与大自然交谈,仿佛它也有灵魂;他们与驯鹿相伴,好像驯鹿也通人性。

驯鹿分为三种,玛鲁王、驮火种的驯鹿和其他驯鹿;

“玛鲁神”是鄂温克人信奉的主要神灵,书中称为“口袋中的神偶”,在是鄂温克人搬迁的时候,由一头白色的公驯鹿专门驮运“玛鲁神”,而这头白色的公驯鹿就是玛鲁王,也享受着“特殊”的待遇,平时是不可以随意役使和骑乘;玛鲁王也被视作是鄂温克族的神灵,也是他们心中的守护神。在鄂温克族人的信仰中,玛鲁王是带来光明、幸福和进取的神祇;每次搬迁的时候,玛鲁王驮着“玛鲁神”走在队伍最前面,后面跟着一头灰色的驮着的火种的驯鹿,它们俩就像一个大家庭的两个家长,忠实的守卫着身后所有的驯鹿。

通过对驯鹿的描写,传达着鄂温克人对自然的热爱和崇敬,他们总是搬迁,搬迁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帮助驯鹿寻找新的栖息地,寻找苔藓生长的地方。

鄂温克人每次搬迁之后都要把挖火塘和搭建希楞柱时戳出的坑用土填平,把垃圾清理在一起深埋,让这些地方不会因住过人而长出疤痕,散发垃圾的臭气;就像文中说的“我们和我们的驯鹿,从来都是亲吻着森林的。我们与数以万计的伐木人比起来,就是轻轻掠过水面的几只蜻蜓”;处处都描绘着鄂温克人对大自然的崇敬和爱护,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大自然。

“驯鹿一定是神赐予我们的,没有它们,就没有我们。虽然它曾经带走了我的亲人,但我还是那么爱它。看不到它们的眼睛,就像白天看不到太阳,夜晚看不到星星一样,会让人在心底发出叹息的。”

“驯鹿,汉族人称之为‘四不像’。它有着马一样的头,鹿一样的角,驴一样的身躯和牛一样的蹄子。我从来没有见过哪种动物会像驯鹿这样性情温顺而富有耐力,它们虽然个头大,但非常灵活。负载着很重的东西穿山林、越沼泽,对它们来说是轻而易举的。它们是大自然的神奇造物,是鄂温克族人最好的朋友。”

“我们驯化了这些四不像的动物,喂养它们苔藓和石蕊,让它们成为我们的朋友和得力助手。我们靠着它们的帮助才得以走出森林,跨越沼泽。”

- 关于死亡 -

死亡是这本书绕不开的第二个话题,鄂温克人随时都面临着身边人的死去,鄂温克人对死亡看的很淡,人在死亡以后可能简单的举行完仪式就继续打猎或者搬迁了,生活节奏不会因一个人的逝去而有太大的变化。

死后的仪式大多都是采用风葬的方式,所谓风葬就是选择四棵挺直相对的大树,将木杆横在树枝上,做成一个四方的平面,然后将人的尸体头朝北脚朝南地放在上面,再覆盖上树枝,让尸体自然风干;书里把这种方式归结为八个字——葬在树上、葬在风里。让死亡这件本身那么庄严肃穆的事情显得那样稀疏平常。

在鄂温克族人的眼中,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结束,而是生命的另一种形式。他们相信,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照亮黑暗的夜晚。这种对死亡的看法,使得他们对死亡有着超然的态度,既不畏惧,也不悲伤。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仪式,记忆犹新的是金得,极力反对父母安排的婚事,新婚之夜自缢吊死在一棵枯树上,死后按照鄂温克族的传统,连人带树一起烧掉了。

另外就是鄂温克小孩夭折后,下葬的方式也不一样,大多是装在白布袋子里,扔到山上。对,就是用了“扔”这个词,不是我这么总结的,书里真的是这样描写的,有三四个鄂温克小孩不在以后,就是这样被处理的。

原文是这样的:“我们这个民族没有存活下来的孩子,一般都是被装在白布口袋里,扔到向阳的山坡上。那里的草在春天时发芽最早,野花也开的最早。”

下面是我选的几个悲壮的“死亡”:

- 父亲林克

“傍晚的时候,伊兰回来了。它见着母亲,把前爪搭在她膝上满眼是泪。它那哀怨的神情使母亲知道父亲不在了,她狠命地拍着伊兰的脑门儿,一遍遍地说,伊兰,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怎么没把林克给我带回来呀!伊兰!!”

“父亲是在经过一片茂密的松林时被雷电击中的。被雷电击中的还有两棵粗壮的大树。它们被拦腰劈断了,断裂处有着被烧焦的痕迹。伊兰把大家带到出事现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父亲弯曲着身子,趴在一个断裂的树桩上,垂着头和胳膊,好像走累了在休息。暴雨后的夜空格外明净,月光照亮了每一棵树,也照亮了父亲。我哭了,母亲也哭了。我哭的时候一遍遍地叫着阿玛,而母亲叫的则是“林克啊,我的林克!””

“父亲走了,他被雷电带走了。从此后我喜欢在阴雨的日子里听那“轰隆轰隆”的雷声,我觉得那是父亲在和我们说话。他的魂灵一定隐藏在雷电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光芒。父亲没能换来他梦想的驯鹿,他把母亲的笑声和裙子也带走了。达玛拉以前是那么爱笑,爱穿裙子,他走了后,笑声和裙子都从她身上消失了。”

- 母亲达玛拉

“天上出现曙光的时候,我披衣起来,走到昨夜大家欢聚着的地方。结果我看到了三种灰烬:一种是篝火的,它已寂灭;一种是猎犬的,伊兰一动不动了;另一种是人的,母亲仰面倒在地上,虽然睁着眼睛,但那眼睛已经凝固了。只有她身上的羽毛裙子和她斑白的头发,被晨风吹得微微抖动着。这三种灰烬的同时出现,令我刻骨铭心。”

“林克走了,母亲也走了。我的父母一个归于雷电,一个归于舞蹈。我们把母亲葬在树上,不同于父亲的是,我们为她选择的风葬的树木不是松树,而是白桦树。做母亲殓衣的,是那条羽毛裙子。尼都萨满为达玛拉主持葬礼的时候,南归的大雁从空中飞过,它们组成的形态像树杈,更像闪电。”

- 姐姐列娜

“尼都萨满叹息了一声,对女人们说,别哭了,林克和哈谢快回来了,列娜已经和天上的小鸟在一起了。”

“他的话让母亲晕厥过去,依芙琳泪流满面,玛利亚捶胸顿足,娜杰什卡画着十字的手停在了胸前。”

“尼都萨满刚走,父亲和哈谢骑着驯鹿回来了。列娜没有回来,她永远不能回来了。父亲和哈谢找到早已冰凉的她,就地把她葬了。”

“父亲说,他找到列娜的时候,她紧闭着眼睛,嘴角还挂着笑,好像在做一个美梦。她一定是睡熟了,才从驯鹿身上掉下去。困倦的她跌到柔软的雪地上,接着睡下去。她是在睡梦中被冻死的。”

“列娜走了,她把母亲的笑声也带走了。达玛拉接连失去两个女孩,整整一个冬天,她的脸色都是青黄的。”

- 老达西和他的鹰

“大家顺着驯鹿的踪迹,在营地附近的白桦林中找到了达西,确切地说是找到了一片战场。许多小白桦被生生地折断了,树枝上有斑斑点点的血迹;雪地间的蒿草也被踏平了,可以想见当时的搏斗有多么的惨烈。那片战场上横着四具残缺的骸骨,两具狼的,一具人的,还有一具是猎鹰的。”

“我和依芙琳在风葬地见到了达西,或者说是见到了一堆骨头。最大的是头盖骨,其次是一堆还附着粉红的肉的粗细不同、长短不一的骨头,像是一堆干柴。林克和伊万依据现场的情况,判断猎鹰确实帮助达西报了仇,不过他们在与狼搏斗时也是身负重伤,不能动弹。”

“驯鹿在回归营地的途中看到一片白骨,它们从残存的猎鹰翅膀上知道达西死了,为了给主人报信,玛鲁王就叼回了奥木列的翅膀。”

“我一想到达西和猎鹰很可能是在还有气息的时候被狼吃掉的,忍不住一个连着一个地打寒战。在我们的生活中,狼就是朝我们袭来的一股股寒流。可我们是消灭不了它们的,就像我们无法让冬天不来一样。”

“尼都萨满把猎鹰的骨架也拾捡起来,把它同达西葬到一起了。达西其实是幸福的,他最终看到了他的仇敌的覆灭,而且他是和心爱的奥木列葬到了一起。”

- 第一任丈夫拉吉达

有一年秋天,男人们被日本人拉去军营受训;女人们带着驯鹿栖息在北部的森林,有一天驯鹿出去觅食,突然天降大雪,下了整整两天两夜;雪很厚,使得驯鹿找不到回家的路。拉吉达在日本营地注意到了北方的天气,怕发生白灾,担心乌力楞的女人,担心驯鹿群;就提前连夜赶回乌力楞,驯鹿确实没回来。拉吉达带着男人们一刻也没有休息,兵分三路去寻找驯鹿。那次白灾让三分之二的驯鹿都冻死了,拉吉达也是,拉吉达冻死在了寻找驯鹿的马背上。

和“我”的第一任丈夫拉吉达一同去世的还有寻找驯鹿时骑的马、以及“我”肚子里即将出生的孩子。

这一幕让我异常难受。

“拉吉达是最后一个走的,我送他上马的时候,他见雪地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就指着我的肚子说,快了吧?我点了点头。拉吉达冲我挤着眼睛,笑着说,她出来我就再送进去一个,不能让它闲着!”

“第二天傍晚,拉吉达回来了。不过他再也不能跟我打招呼了,他趴在马上,一动不动了。那匹马已累得气息奄奄,一到营地就趴了下来。看来连日奔波着的拉吉达是太疲劳了,他在马上大概只想打个盹儿,没想到趴着睡着了。他是在睡梦中被活活冻死的。那匹马一定是察觉到骑在它身上的主人不再动弹,也不吆喝它,是出事了,所以才带着他返回营地。”

“我是多么后悔没有劝阻拉吉达跟别人一样驾着滑雪板去寻找驯鹿啊,那样他就不会打瞌睡,我也不会失去我和他在碱场上得到的孩子。我在看到僵硬的拉吉达的时候昏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肚子已经空了,早产的死婴已经被依芙琳装在一个白布口袋里,扔在向阳的山坡上了。她果然是个女孩。”

“依芙琳哭着,她是哭拉吉达和那个死婴;玛利亚也哭着,她除了哭拉吉达外,还哭那匹马。她看它又渴又累,就饮了一些水给它。谁知这马站起来喝完水后,竟“嗵——”的一声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 神鹿格鲁王

“就在妮浩坐起来的那个时刻,玛利亚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信,说是玛鲁王死了。它活了有二十年了,是老死的。我们都沉浸在哀痛之中。一般来说,玛鲁王走后,它脖颈下的铜铃被取下来后,要存放在萨满那里,等选中了新的玛鲁王,由萨满给它佩带上去。”

“我们到了鹿群中,只见玛鲁王侧身倒在地上,它身上的毛发由于经历了岁月风雨的侵蚀,看上去就像斑斑残雪。我们跪在它面前。妮浩很自然地走上前,她解下玛鲁王颈下的铜铃,突然把它们放入口中。鲁尼惊叫着,妮浩,你怎么吃铜铃呢?!他的话音才落,那对铜铃已经被她干净利索的吞进口中。铜铃足有野鸭蛋那么大,就是牛的粗嗓子眼儿,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地把它们吞进去。鲁尼吓坏了。妮浩却像没事人儿似的,连个嗝儿都没打。”

“我们埋葬死去的玛鲁王的时候,妮浩唱了一支歌,那是她唱神歌的开始——

你身上那雪一样的白色啊,

它融化在春天了。

你脚下那花朵一样的蹄印啊,

已经长出了青草。

天上出现的两朵白云啊,

是你那双依然明亮的眼睛!”

- 金得

金得在这个故事中,是个悲剧的人物;他像极了年轻的坤德,也就是他的父亲;坤德在年轻时喜欢一个蒙古族姑娘,但是他的父亲,也就是金得的爷爷,强行让他娶了歪鼻子的依芙琳,坤德选择了妥协和隐忍。

多年以后,被包办婚姻的人换成了金得,依芙琳让金得娶歪嘴的杰芙琳娜;这一次,金得既没有妥协,也没有隐忍。

金得和鲁尼第一次见到妮浩的时候,都被妮浩吸引了,都对她一见钟情。但是金得没有鲁尼的智谋,也缺乏鲁尼雷厉风行的执行力,错失了挚爱。在歪鼻子母亲依芙琳的强行安排下,和歪嘴的杰芙琳娜结婚了,她并不喜欢歪嘴的杰芙琳娜。在婚礼当晚,向每个人敬酒告别之后,找了一棵枯树,上吊离开了。

我觉得金得算是全文中最有个性、最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有着自己坚定的个性和追求幸福的意识,但是他所处的时代和环境不允许他这么做,最终也只能在家庭期望和自我追求的矛盾中灭亡。

相比金得,达西的选择更加让所有人匪夷所思——金得与杰芙琳娜结婚,金得在新婚之夜自缢,族人当晚对金得进行火葬,达西在火葬现场向杰芙琳娜求婚。

这一定是全书中最具戏剧性的一幕。

某种意义上来讲,达西和金得一样,金得的死坚定了达西的内心,他突然对杰芙琳娜求婚的举动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妮浩代表全乌力楞的人对他们说出祝福的话的时候,杰芙琳娜满面笑容地看着金得,而金得却把目光放在妮浩身上。”

“婚礼仪式结束后,人们围着篝火喝酒吃烤肉,然后唱歌跳舞。金得很周到地给每一个人都敬了一碗酒,之后他挥了挥手,对欢聚着的人们说,你们好好地吃吧、喝吧、唱吧、跳吧!我太累了,要离开你们了。”

“傍晚的时候,达西突然出现在篝火旁,他满面泪痕。只见妮浩从火堆旁站了起来,她打了一个激灵,对达西说:是金得吧?达西点了点头。”

“达西骑马归来,快到营地的时候,在一棵风干的松树上看到了金得悬挂着的尸体。”

“妮浩说,金得很善良,他虽然想吊死,但他不想害了一棵生机勃勃的树,所以才选择了一棵枯树。”

“大概没有一个萨满能像妮浩那样,在一天之中既主持了婚礼,又主持了葬礼,而且是为同一个人。吊死的人通常当日就发丧,所以我们把金得活着时穿过的衣服、用过的东西都拿来,连同他和那棵树,一同火葬。”

“火光撕裂了黑夜,也映红了杰芙琳娜的脸。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达西突然走到杰芙琳娜面前,他跪下来,对她说:金得不要你了,你就是跟着他走,他也是不要你的。你去追个心里没有装着你的男人,是不是太蠢了?!你嫁给我吧,我娶你,我不会让你往火堆里跳的!”

“如果你问我,你这一生经历过多少惊心动魄的时刻?我会告诉你,达西跪在火葬金得的现场,向刚刚成为寡妇的杰芙琳娜求婚,是我所经历的最难以忘怀的时刻。瘦弱的达西在那个时刻看上去就是一个威武的勇士。”

好了,关于“死亡”就说这么多,中国人向来对这个话题是排斥的、回避的、甚至恐惧的,讲多了就太压抑了。最后我用“我”在书中对死亡的看法来结束这个话题:

“我已经说了太多太多死亡的故事,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每个人都会死亡。人们出生是大同小异的,死亡却是各有各的走法。”

“故事总要有结束的时候,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尾声的。”

- 关于性 -

关于“性”的描写一定是很多热爱探索世界的年轻朋友会多关注一眼的部分,当然了,我也是一位年轻的朋友。

鄂温克人的生命起源于“风声”,结束于“风葬”,好像是一个轮回,这就很有意思;世世代代在“风声”中降生,又埋葬在风中。就像他们来自大自然一样又回归于大自然。

我惊叹于迟子建老师精妙绝伦的文字功底,性在这本书里更多是情感的延伸,迟子建老师把每一次都描写的非常的唯美:

- 林克和达玛拉

“深夜,希楞柱外常有风声传来。冬日的风中往往夹杂着野兽的叫声,而夏的风中常有猫头鹰的叫声和蛙鸣。希楞柱里也有风声,风声中夹杂着父亲的喘息和母亲的呢喃,这种特别的风声是母亲达玛拉和父亲林克制造的。母亲平素从来不叫父亲的名字,而到了深夜他们弄出了风一样响声的时刻,她总是热切地颜抖地呼唤着:林克,林克……父亲呢,他像头濒临死亡的怪兽,沉重地喘息着,让我以为他们害了重病。然而第二天早晨醒来,他们又面色红润地忙着自己的活计了。就在这样的风声中母亲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不久,我的弟弟鲁尼降生了。”

“跳过舞的夜晚,我总能听见她小声对父亲说,林克,林克,我的脑袋里灌了凉水,我睡不着。林克不说什么,他送给达玛拉一种我听惯了的风声,风声过后,达玛拉就睡着了。”

- 鲁尼和浩妮

“我有点儿不放心鲁尼,怕他太鲁莽,妮浩承受不起,会弄伤她,因为她实在是太小了。我没有回自己的希楞柱,而是到了鲁尼那里,想听听动静。结果还没到那里,就见妮浩跑了出来。她哭着,见了我就扑到我怀里,说鲁尼是个坏东西,他身上带着一支箭,要暗害她。我听得笑了起来。”

“你先陪着她玩两年,再做新郎吧。鲁尼叹了口气,冲我点了头;所以最初的那两年,鲁尼和妮浩虽然住在一起,但他们的关系兄妹一样纯洁。”

- “我”和拉吉达

“我以为聪明的黑熊一路跟了过来,想把我永远困在靠老宝里呢。我探出头来一看,哪里是熊啊,原来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他正端着枪虎视眈眈地望着我!他就是拉吉达。那个靠老宝是他们乌力楞的,他那天从这路过,看见梯子竖着,听着靠老宝里有响声,以为是黑熊在糟蹋东西,正准备撤了梯子绝了它的后路,一枪把它打死的时候,谁料我探出了头,而且我的乳房也跟着探了出来。”

“一落地,我就软绵绵地扑入他的怀抱。那时我早已忘却了自己是光着身子的。拉吉达说当我那双柔软的、温热的乳房一埋入他的怀抱;他就觉得浑身躁热。他萌生了娶我的念头,就是在那个时刻。”

“我们用了两天时间,把新碱场做成了。拉吉达趴在我耳边说,这片松软的碱土就是最好的铺,我们应该在这里要一个女儿。他的话让我激动起来,我仿佛看见了像花蝴蝶一样围绕着我们的女孩,我说,这真是个好主意。春日的阳光是那么和煦,它们照耀着新碱场,那丝丝白光就像入了土的盐发出的芽,鲜润明媚。我们无所顾忌地拥抱在一起,为这春光注人一股清风。那是最缠绵的一次亲昵,也是最长久的一次亲昵,我的身下是温热的碱土,上面是我爱的男人,而我爱的男人上面,就是蓝天。在那个动人的缠绵的过程中,我一直看着天上的云。有一片白云连绵在一起,由东向西飘荡着,看上去就像一条天河。而我的身下,也流淌着一条河流,那是女人身下独有的一条暗河,它只为所爱的男人涌流。”

- “我”和瓦罗加

“伊万回来的那天,大家喝了很多酒。那天晚上,我是那么想和瓦罗加在一起。达吉亚娜已经是大姑娘了,我怕我们在深夜制造的风声会吓着她,虽然说她就是听着这样的风声长大的。但是那个晚上不一样,因为酒像火苗一样,把我和瓦罗加的激情点燃了,热情相撞的风声,一定会比平时更加地强烈。我依偎在瓦罗加的怀里,我们企图用谈话来克制激情。我问他,你愿意到山下定居吗?瓦罗加说,那得问问驯鹿,它们愿意下山吗?我说,驯鹿肯定不会愿意。瓦罗加说,那我们就要服从驯鹿。不过他说完之后叹息了一声,说,山里的树如果这么伐下去,早晚有一天,我们不下山,也得下山了。我说,山上的树多着呢,砍不光的!瓦罗加又叹息了一声,说,我们早有一天要离开这里的。我问他,如果我留在山里,驯鹿下山了,你怎么办呢?瓦罗加温柔地说,我当然要跟你留在一起了。驯鹿是大家的,你是我唯一的!他的话更加激起了我的渴望,我们拥抱得更紧了,我们互相亲吻着,激情终于像浓云背后的雷声一样轰隆隆地爆发了。瓦罗加伏在我的身上,他就像一片醉人的春日阳光,把我融化了。我得感谢那晚上大自然的风声,当我们开始畅游我们那条隐秘的生命之河,享受着那独有的快乐的时候,希楞柱外刮起了一阵狂风。风声是那么的响亮,好像是特意为我们的激情做掩护和伴奏的。当我被欢乐浸透,软绵绵地躺在瓦罗加怀抱中的时候,我觉得瓦罗加就是我的山,是一座挺拔的山;而我自己轻得就像一片云,一片永远飘在他身下的云。”

- 妮浩以及萨满文化 -

如果你看过了《额尔古纳河右岸》,不管你是谁,妮浩的遭遇一定会让你百感交集,难以忘怀。原因在她的身份上:她是一位萨满。

萨满是一座桥,是一条普度众生的船。

我先跟大家解释什么是“萨满”,萨满是鄂温克人中一个特殊的“职业”,不是谁都可以成为萨满,ta是被神选中的人,成为萨满的人一般会在成为萨满前,有一些神秘而又奇特的行为,这些行为对于外人来说可能难以理解,比如妮浩在成为萨满前时,是个寒风凌厉的冬天,光着脚在雪地里大笑、奔跑,当人们问她脚冷不冷的时候,她指着火塘里的火焰,微笑着说:“我守着火,怎么会脚冷呢?”这种怪异的行为对于鄂温克族人来说,这是他们与神灵交流的方式。成为萨满的人被神灵选中,与神灵交流,传递着神灵的意愿,为族人祈福、治病、驱邪,你也可以理解为萨满是鄂温克人的巫师。

但是成为萨满并不是一件好事,也没有世俗意义上的“薪酬”,他们需要承受许多的痛苦和磨难,甚至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们帮助族人的主要方式是“跳神”,每次一跳就是六七个小时,甚至更长,从白天跳到黑夜,从黑夜跳到白天;而每一次的跳神救人,就会以自己身边某个人的生命作为代价。对,你和我有一样的疑问,那不救不就行了?妮浩在书中已经回答了你:

“我是萨满,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萨满在跳神的时候需要戴着神帽,穿着神衣神裙,一边唱神曲一边击打神鼓,在妮浩表现出成为新一代萨满的怪异行为后,请了外氏族的老萨满杰拉来为妮浩主持萨满出道仪式时,对这一套行头有详细的描述:

“草绿了,花开了,燕子从南方回来了,河流上又波光荡漾了。妮浩当我们氏族萨满的仪式,就在春光中举行了。妮浩那天仿佛是又做了一次新娘,穿上萨满服的她看上去是那么的美丽、端庄。神衣上面既有用木片连缀成的人的脊椎骨的造型,又有象征着人的肋骨的七根铁条、雷电的造型以及大大小小的铜镜。她系着那条披肩,更是绚丽,那上面挂的饰物有水鸭、鱼、天鹅和布谷鸟。她穿着的神裙,缀着无数串小铜铃,吊着十二条彩色的飘带,象征着十二个属相。她戴的神帽,像一只扣在头顶的大桦皮碗,后面垂着长方形的布帘,顶端竖着两只小型的铜制鹿角,鹿角叉上悬挂着几条红黄蓝的象征着彩虹的飘带,而神帽的前面垂着红色的丝条,刚好到妮浩的鼻梁那里,使她的目光要透过丝线的缝隙才能透射出来,为她的眼睛增添了神秘感。”

书里出现了三位萨满:杰拉萨满(别的氏族的老萨满,教妮浩跳神,主持了妮浩萨满的出道仪式),尼都萨满、妮浩萨满。

妮浩,我想,用最华丽的辞藻和最动人的语句去描述她都不为过;严格来说,她一共有六个孩子,基本都没得到善终,四位惨死,一位逃跑直到妮浩的葬礼才再次出现,还有一位差点成为新萨满。

妮浩用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去感受寒冷和大自然的神秘力量;妮浩的勇气和毅力让我感到钦佩,但同时也让我心疼和不忍,因为她所承受的痛苦和牺牲太大了。

来吧,看看原文感受一下:

- 果格力(大儿子):为了救其他部族何宝林发高烧的十岁的儿子,从树上掉下来摔死

“果格力坠地的过程我们看得真真切切的。他看上去就像被箭射中的一只大鸟,从上面张着臂膀呼喊着掉了下来。他留给人间的最后呼唤是:额尼啊!——”

“我和玛利亚把血肉模糊的果格力抱回希楞柱的时候,妮浩回来了。她一进来就打了一个激灵。她看了看果格力,平静地对我们说,我知道,他是从树上摔下来的。妮浩哭着告诉我们,她离开营地的时候,就知道她如果救活了那个孩子,她自己就要失去一个孩子。我问她这是为什么,妮浩说,天要那个孩子去,我把他留下来了,我的孩子就要顶替他去那里。”

- 交库托坎(大女儿):为了救吃熊肉的时候被熊骨头卡喉咙的马粪包,被马蜂蛰死

“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放在妮浩身上,只有她能救他了。”

“妮浩颤抖着,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悲哀地把头埋进鲁尼怀里。她的举动使鲁尼明白,如果救了马粪包,他们可能会失去可爱的女儿交库托坎,鲁尼也跟着颤抖起来。”

“但妮浩最终还是披挂上了神衣。那件神衣对她来说一定比一座大山还要沉重。她戴着的神帽,一定是荆棘编就的,扎得她的头颅满是伤痕。她舞动着的神鼓,也一定是烧红了的铁凝结而成的它烫着了妮浩的手。”

“妮浩垂立着,马粪包则低声哭泣着。妮浩沉默了片刻后,唱了神歌,她不是为起死回生的马粪包唱的,而是为她那朵过早凋谢的百合花——交库托坎而唱的。”

“柳莎在采都柿果的时候,一直让交库托坎跟在身边。后来她找到一片稠密的都柿甸子,忘情地采起来,就忘记了照应交库托坎。交库托坎是什么时候离开她的,柳莎并不知道。后来是交库托坎凄惨的叫声让柳莎停止了采摘。她循声而去,发现交库托坎已倒在林地上,她撞上了吊在桦树枝条下的一个大马蜂窝,脸已经被蜇得面目模糊。透过那棵桦树,可以看见它背后盛开着一簇娇艳的红百合花,交库托坎一定是奔着百合花去的。”

- 耶尔尼斯涅(二儿子):冥冥之中为了救妮浩,代替妮浩去死,被洪水卷走淹死

“大家正为耶尔尼斯涅的话而欣慰的时候,他接着又说的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要是我的额尼遇见危险了,我也愿意像那只丑陋的小天鹅一样,替她去死!”

“星星出来了,月亮也出来了,寻找耶尔尼斯涅的人没有回来,但鲁尼和妮浩却静悄悄地站在我们身后了。妮浩见到我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不用等了,我的耶尔尼斯涅已经走了。妮浩的话音刚落,河面上就出现了两条桦皮船的影子,就像两条朝我们游来的大鱼。两条船共有四个人,三个人站着,一个人躺着。躺着的人永远躺着了,他就是耶尔尼斯涅。”

“由于接连下了两场大雨,地表非常湿滑,他们放慢速度,走得很小心。但是那条路实在太狭窄了,再加上雨把路边缘的泥土浸泡得松软了,在一个转弯处,走在前面的妮浩骑着的驯鹿一脚踏掉了一块路边的泥土,身子一歪,带着妮浩翻下了幽深的沟谷。鲁尼说,他眼见着妮浩和驯鹿转眼间不见了,他的心一下子就凉了,那么深的沟谷,人和驯鹿跌下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然而奇迹出现了,驯鹿沉入谷底死了,而妮浩却被挂在离路面只有一人多远的一棵黑桦树上。鲁尼顺下一根绳子,把妮浩拉了上来。妮浩一上来就哭着对鲁尼说,耶尔尼斯涅一定出事了,因为那棵黑桦树拦住她的时候,她看见那树在瞬间探出两只手来,那手是耶尔尼斯涅的而耶尔尼斯涅的名字,正是黑桦树的意思。”

- 贝尔娜(二女儿):在母亲救偷鹿少年的时候,被瓦霞“蛊惑”,让她逃离自己的母亲,后来哈谢病危,贝尔娜担心母亲会为了救哈谢而牺牲自己,在哈谢病危的那个下午逃跑了,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妮浩的葬礼上,是偷鹿少年带她回来的

“妮浩这次没有让任何人进那座希楞柱,她是怎样艰难地穿上那沉重的神衣,系上神裙,戴上神帽的,谁都不知道。当鼓声响起来的时候,真正的黑夜降临了。天边曾闪现的那些橘黄色的光带全都不见了,它们被黑夜彻底吞没了。我们胆战心惊地站在营地上,把鲁尼和贝尔娜围在中央,就像水环绕着中心的小岛一样。鲁尼对贝尔娜说,没事的,你不用害怕。我们也对贝尔娜说,没事的你不用害怕。只有瓦霞,她对贝尔娜说,我听说了,你额尼一跳神就要死一个孩子。你怕死,为什么不逃走呢?你真傻!贝尔娜本来就打着哆嗦,瓦霞的话让她更加哆嗦了。”

“贝尔娜则吓得白了脸,她咬着嘴唇,打着哆嗦,好像一只被狼群包围的小鹿,看上去是那么的孤独无助。那天下午,贝尔娜逃跑了。我们以为她去采蘑菇了,她跟驯鹿一样,喜欢吃蘑菇。然而到了晚饭时,她没有回来。大家等了等到了黑夜降临了,星星出来了,这才觉得事情不妙,于是分头出去寻找。人们找了一夜,没有发现她的踪影。鲁尼哭了,妮浩也哭了。妮浩把头埋在鲁尼胸前,说,别找了,我不死,她是不会回来的了!”

“在妮浩的葬礼上,失踪多年的贝尔娜回来了。陪伴她的,果然是当年那个偷我们驯鹿的少年。他们都已是人到中年了。他是在哪里找到的贝尔娜,而他们又是怎么得知妮浩的死讯的,我们并没有问。总之,妮浩的心愿实现了,贝尔娜回来参加她的葬礼了。妮浩再也不用跳神了,贝尔娜心中的恐惧也将永久消失了。”

- 腹中男婴(三儿子):为了救因为闹饥荒而偷驯鹿、吃了还没熟的驯鹿肉而被撑住休克的十六岁汉族少年,妮浩身怀六甲,为了救偷鹿少年流产,腹中的男婴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就又回去了。而被救的偷鹿少年,后来也找到到贝尔娜,把她带回妮浩的葬礼,算是报答了救命之恩。

“到了第三天傍晚,鲁尼带领的那一路人终于赶着我们的驯鹿回来了。除了驯鹿,鲁尼还带回了三个陌生的汉族男人。有两个跟着哈谢和坤德在地上走着,他们一高一矮。另一个则软绵绵地趴在驯鹿身上,毫无声息,像个死人。鲁尼说:这三个人偷了驯鹿,要把它们运到山外,屠宰以后吃肉。”

“我和鲁尼都听明白了,妮浩的神歌是唱给那个即将出世的孩子的。我们不相信孩子未生先死。我和鲁尼跑进希楞柱。空气是那么的难闻,既有腥臭味,又有血腥味。火塘里的火已经快熄灭了。鲁尼点亮了熊油灯,我们看见复活的少年蜷缩在角落里低声哭泣,他的身旁四散着大团大团腐败的呕吐物。妮浩怀抱着一个死婴,垂头坐在火塘旁。她摘下了神帽,那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就像垂柳一样,纤巧地荡在死婴的头发上。她的神衣和神裙还穿在身上,她可能已经没有脱它们的力气了。神裙被鲜血染污了,而她神衣上的那些金属饰片,却仍然闪闪发光。”

“那个死婴是个男孩,他还没有看到这世界任何的一点儿光亮就沉人了黑暗。他连被命名的机会都没有,是妮浩那些死去的孩子中唯一没有名字的。”

- 玛克辛姆(四儿子):后来表现出可能成为萨满的怪异举动,人们为了防止他延续尼都和妮浩的命运,阻止了他成为新的萨满

“妮浩走后的第三年,玛克辛姆身上出现了一些怪异的举止,他用猎刀割自己的手腕,他把赤红的火炭吞进嘴里。他喜欢在雨天的时候出去奔跑,大喊大叫;而到了天旱的日子,一看到大地出现了弯弯曲曲的裂缝,他就会抱头大哭。我们知道,他这是要成萨满了。”

“尼都萨满和妮浩的悲凉命运,使我们不想再看到一个新萨满的诞生。达吉亚娜把妮浩留下的神衣、神帽和神裙都捐给了激流乡的民俗博物馆,只留下一个神鼓。我们想让玛克辛姆与那股神秘而苍凉的气息隔绝。”

“他确实一天天地正常起来。除了干旱的日子偶尔会出现一些反常的举止外,他与常人一样了。”

- 妮浩(她自己),大兴安岭发生了山火,为了求雨救火,妮浩最后一次穿上了神衣

“妮浩跳神的时候,空中浓烟滚滚,驯鹿群在额尔古纳河畔低头站着。鼓声激昂,可妮浩的双脚却不像过去那么灵活了,她跳着跳着,就会咳嗽一阵。本来她的腰就是弯的,一咳嗽就更弯了。神裙拖到了林地上,沾满了灰尘。我们不忍心看她祈雨时艰难的样子,于是陆陆续续来到驯鹿群中央。除了依莲娜和鲁尼,谁也没有勇气把祈雨的仪式看完。妮浩跳了一个小时后,空中开始出现阴云又跳了一个小时后,浓云密布;再一个小时过去后,闪电出现了,妮浩停止了舞蹈,她摇晃着走到额尔古纳河畔,提起那两只湿漉漉的啄木鸟,把它们挂到一棵茁壮的松树上。她刚做完这一切,雷声和闪电就交替出现,大雨倾盆而下。妮浩在雨中唱起了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支神歌。可她没有唱完那支歌,就倒在了雨水中——

额尔古纳河啊,

你流到银河去吧

干旱的人间……”

“山火熄灭了,妮浩走了。她这一生,主持了很多葬礼,但她却不能为自己送别了。”

“妮浩离开后半年左右,鲁尼也走了。玛克辛姆说,鲁尼那天看上去好好的,他喝着喝着茶,突然对玛克辛姆说,给我拿块糖来吧,说完,脖子一歪,气就没了。我想鲁尼和妮浩去的世界是温暖的:因为果格力、交库托坎、耶尔尼斯涅都在那里。”

“妮浩萨满,不断献祭孩子的生命,直到最后,为祈雨献出自己的生命,完成了一个萨满的使命,也走完一个女人与责任缠斗的一生。”

- 达玛拉的羽毛裙子 -

“我”的母亲达玛拉有一条羽毛裙子,它是在“我”的父亲林克去世后,“我”的伯伯尼都萨满为了追求“我”的母亲,专门做给达玛拉的。我作为一个男性,就文中对这件羽毛裙子的描述,我都想穿上试试,很想一睹真裙,我特意去网上找了一些关于这件羽毛裙子的实物照片,大多都差强人意,还是就留在我的脑海中凭我自己想象吧。

其实一开始外氏族的达玛拉第一次和尼都、林克见面时,尼都和林克都对她一见钟情;这让“我”的祖父非常为难,不知道为谁去提亲,最后“我”的祖父让尼都和林克公平竞争,用射箭来定输赢,谁赢了就为谁去提亲。哥哥尼都可能是因为天意,也可能是故意让着自己的弟弟,怕他伤心,他输掉了比赛,林克如愿娶了心仪的姑娘达玛拉。

很不幸,就像我在前面“关于死亡”篇章中提到的,林克被雷电击中给收去了天上,让达玛拉本来幸福的小家庭戛然而止。尼都重燃了多年埋藏在心底对达玛拉的爱意,他用了两年时间,为达玛拉只做了一条羽毛裙子。

这条裙子最终因为世俗的原因,达玛拉只在生前最后一夜,在儿子鲁尼的婚礼上穿了完整的一次,她穿着这件羽毛裙子,在篝火旁起舞。

这件羽毛裙子也作为达玛拉的殓衣,随达玛拉永远消逝了。

“尼都萨满的手艺真是好啊,那裙子是用几块藏蓝色的粗布做的衬里,百合花的形状,腰身紧,下摆宽。羽毛的大小和颜色不一,但都是羽根朝上,羽尖朝下,顺着缝下来的。固定羽毛的线是堪达罕的细筋,他先把羽毛中间的那根草棍一样的茎缠上几道,然后再缝在布上,所以羽毛本身一点儿也没受到破坏,很完整,看上去非常柔顺。尼都萨满很会为羽毛安排位置,那些小片的、绒毛细密的、呈现着微微灰色的被放在腰身的地方;再往下是那些不大不小的羽毛,颜色以绿为主,点缀着少许的褐色;而到了裙子的下摆和边缘处,他用的是那些泛着幽蓝光泽的羽毛,蓝色中杂糅着点点黄色,像湖水上荡漾的波光。这裙子自上而下看来也就仿佛由三部分组成了:上部是灰色的河流,中部是绿色的森林,下部是蓝色的天空。”

“她先是东希楞柱里把它平铺在狗皮褥子上,用手轻轻摩挲着,反反复复地看;然后她又把它抱到外面,挂在一棵白桦树上,忽而走远,忽而靠近地看。春日的暖阳把羽毛裙子照得华美极了,那种美真的能让一个女人心惊肉跳。”

“我觉得母亲那时就是一只奔跑着的翘着大尾巴的灰鼠,尼都萨满是个好猎手,那条羽毛裙子是他专为母亲而设下的“恰日克”夹子。所以当达玛拉穿上它,问我漂亮不漂亮的时候,虽然我在心底赞叹那裙子是专为她而生的,她穿上后那股久违的青春和朝气又高傲地抬头了使她显得无比的端庄和高贵,但我还是冷冷地说,你穿上它像只大山鸡!”

“我永远忘不了母亲那天的衣着,她上穿一件米色的鹿皮短衣,下穿尼都萨满送她的羽毛裙子,脚蹬一双高靿儿狍皮靴子。她把花白的刘海和鬓发掖在长发里,向后梳,高高绾在脑后,使她的脸显得格外的素净。她一出场,大家不约而同发出惊叹声。那些不熟悉她的送亲的人惊叹她的美丽,而我们则惊叹她的气质。她以前佝偻着腰、弯曲着脖子,像个罪人似的,把脑袋深深埋进怀里。可是那个瞬间的达玛拉却高昂着头,腰板挺直,眼睛明亮,让我们以为看见了另外一个人。与其说她穿着羽毛裙子,不如说她的身下缀着一片秋天,那些颜色仿佛经过了风霜的洗礼,五彩斑斓的。”

“妮浩很喜欢达玛拉的裙子,她像只围绕着花朵的蝴蝶,在达玛拉身边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羡慕地看着那条裙子。鲁尼大约觉得母亲穿着羽毛裙子在众人面前舞蹈不太庄重,他让我想办法把她叫走。可我不忍心那么做。她看上去是那么地充满生机,我不愿意驱散那样的生机。”

- 关于篝火 -

最近这本书真的太火了,到处都可以瞧见阅读这本书的朋友,本来还想好好写写“篝火”,因为“火”其实也是不太容易被注意到,但却是贯穿整个《额尔古纳河右岸》的意象,本身额尔古纳河右岸就是“我”坐在温暖的希楞柱里,讲给希楞柱外的雨和希楞柱里的火的故事,还有跟在玛鲁王身后专门用来驮运火种的白色公驯鹿,火就是鄂温克人心中的希望和图腾,每逢安达到来、举行婚礼亦或是打到了猎物,乌力楞里总会燃起篝火,人们总会聚在一起围着篝火起舞。

晨起逐鹿纵山林,夜间篝火论峥嵘……但是写到这儿的时候我看都已经快两万字了,加上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实在没什么耐力和心气了,关于篝火的一些感想就先深埋在我心底吧,分享几段关于篝火的刻画,各位朋友来自行感受:

“只要罗林斯基来了,无论什么季节,营地上总要燃起火,人们会在夜晚时手拉着手跳“斡日切”舞。开始是女人手拉手站在篝火里圈跳,男人手拉手站在外圈跳。女人向右转圈时,男人向左转。这一左一右的旋转,使那团火也仿佛跟着团团转起来。女人发出“给——”的叫声,男人随之发出“咕——"的叫声。“给咕给咕"的叫声恰似天鹅从湖面飞过。母亲说,很久以前,我们的祖辈被派遣到边境守边,有一天,敌军包围了人数不多、粮草已绝的鄂温克兵丁,突然,空中传来声势浩大的“给咕给咕”的叫声,原来是一群天鹅飞过。敌军听到这声音,以为鄂温克的援兵已到,就撤退了。人们念着天鹅的救命之恩,就发明了“斡日切"舞。”

“如果说篝火在白昼的时候是花苞的话,那么在苍茫的暮色中,它就羞羞答答地开放了。黑夜降临时,它是盛开,到了夜深时分,它就是怒放了。”

“我站在远处欣赏着那团颤颤跃动着的橘黄的篝火,它是那么的光华,不仅把近处的林地照亮了,就连远处的山脊的曲线也被映照出来了。如果说天也在狩猎的话,那么这团火就是它的猎物。这样的猎物给天和我们都带来了快乐。我相信天也在美美享用它的猎物,当篝火化为灰烬时,那些烟和光焰不都飘到天上了吗?”

- 故事的最后 -

故事的最后,所有人都下山去了,只有“我”和安草儿,还待在山上,“守着这把火,无论遇到大风、大雪、大雨,我都守着它,永不熄灭。这把火,就是我跳动的心。”

好了,关于《额尔古纳河右岸》内容部分的分享就跟大家聊到这儿;写的有点多了,但很多都是摘取了书中优美的段落,它占了大量的篇幅,迟子建老师写的真的太好了,我舍不得删减每一个字,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朋友有耐心读到这里。推荐给大家去读这本书,书不贵,16元一本;但我不确定是不是还能买的着,确实出圈了,到处都可以瞧见阅读这本书的朋友。

(一位同样在地铁上瞻阅《额尔古纳河右岸》的陌生朋友)
    在阅读这本书和写读后感期间也和一些朋友一起讨论了很多,好些朋友说这本书人物众多,关系复杂,在加上是少数名族,名字很难记,所以我整理了一份书中的人物关系图,为了不书透,我就不添加他们的结局进去了,有了这张图,应该会对你的阅读有些许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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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的最后,我的一点点感想 -

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乡野山村,从地图上看那里被崇山峻岭裹挟着,它有个有趣的名字,叫“杜家老庄”,我们方言管她叫“老庄子”,我的童年在那里度过。初中的时候我到我们县城读书,我读书的小县城也很有意思,有个别名叫“古尔浪哇”,来源于一句藏语,意思是黄羊出没的地方,同时也是一个红色小城,有诸多红色印记,它处于河西走廊的入口处,丝绸之路的途经点;如果你来到我的家乡,一定会注意到“丝路咽喉,红色古浪”这几个大字。

“老庄子”基本上荒芜了,人们都和鄂温克人的结局一样,搬离了那里;我上一次回到“老庄子”要追溯到2020年,回去是为了焚香祭祖。这个地方已经完全萧条了,杂草丛生,荒无人烟;我努力寻找我存在过的证据:童年的电线杆还在,老树还在,小的时候埋在“秘密基地”的漂亮石头也被我挖出来了、我用石头刻在电表箱的我的名字也还在……记忆中的物件儿都在,唯有我的童年不在了。

我有个做老师的表舅,我很佩服他,成长经历和我一样,甚至比我还差;同样在这样的乡野长大,靠自己自强不息的毅力和精明强干的才能,现在也是衣食无忧了,我最佩服的点是他还自学成才弹的一手好钢琴,完全靠自学,这是我一直没想明白的,在那样的生活条件和生活环境下,练就这样的本领。

他对我帮助很大,一直在教育和帮助我,我总结下来主要有两点,朴素又真切,让我受益良多:

一是教导我他人为先,我想这也是他愿意帮助我的原因,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就像鄂温克人一样,不管是谁打到的猎物,总是全乌里楞的人一起来享用,纵然鲁尼后来作为酋长取消了“大锅饭”,但大家也是会把猎物均分给每一个人;所以鄂温克人自始至终团结、友爱、和谐、温暖。说实话这一点我做的不够好,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社会环境中总让我迷失自己,当然也不能“甩锅”给社会,归根到底还是我自己未能做到“修身”。

二是告诫我不忘初心,不管要往哪里去,都要记得从哪里来;要始终记得我是个“老庄子”的娃,是这个村庄养我,是这里的大山育我,要让我懂得感恩;这一点和我目前效力的集团的价值观不谋而合,很多人会觉得这是句口号,很少有人会认认真真的去思考这四个字的含义和价值。依莲娜是全乌力楞第一个大学生,后来成为了以为很有才华的画家,去了很多城市:北京、哈尔滨、呼和浩特等等,是全乌力楞见识最广的人,在北京的钢铁森林里工作,但是还是会定期的回到乌力楞去,看望她的亲友,给他们带去外面世界新鲜的事。虽然她已经是一个很有名的画家了,但她最喜欢的还是回到山上,和“我”一起在原始森林里画岩画。包括她的遗作,也是为森林、为鄂温克、为身边亲友。

“妮浩祈雨的情景,让依莲娜难以忘怀。她对我说,在那个瞬间,她看见的是我们鄂温克人一百年的风雨,激荡人心。她说一定要把那种情景用画展现出来。那幅画很有气魄,上部是翻卷着浓云的天空和被烟雾笼罩着的黛绿的青山,中部是跳神的妮浩和环绕着她的驯鹿群。妮浩的脸是模糊的,但她所穿的神衣和神裙却是那么逼真,好像风儿轻轻一吹,那些闪光的金属饰片就会发出响声。画的底部,是苍凉的额尔古纳河和垂立在岸边的祈雨的人们。”

我的心愿:越来越好。

2024年2月8日 · 傍晚  

后记:

这篇“读后感”断断续续写了将近一个月,大多是在通勤路上零零碎碎的时间;最近上海的天气温度起伏很大,有一天能飙到20度,隔天又突然降到0度左右,导致我每天都不知道穿什么衣服;1月中上旬突然毫无征兆的就感冒了,刚开始连续三四天发烧38度多,我一度感觉要跟这个美丽的世界说再见了。后来去医院抽血检查,好在不是甲流、不是乙流、不是支原体,也不是新冠,这让我很欣慰。生病,加上每天通勤时间将近4个小时,非常疲劳,身体很不舒服;我坚持写这篇读后感,可能某些辞藻或者语句还表达的不够完美,甚至可能有“胡言乱语”的地方,各位朋友挑肥拣瘦着看。也感谢能看到这里的朋友,就先聊这么多,不然我老板看到就会说了“阿杜,你是不是工作不饱和,还有时间写这个。”

唉,这该死的资本主义。

大家也要注意防护,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健康是一切成就的基石;

祝福各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