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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马佐夫兄弟读后感

旌旗读后感发表于2023-01-10 07:50:12归属于名著读后感本文已影响手机版

《卡拉马佐夫兄弟》读后感
 

* 本文属于深夜狂草,文中细节来自记忆,不完全准确,俺绝对瑞思拜所有宗教。

「读后感、对本书第二部的畅想,或者一个当代宗教信仰者的漫长牢骚」

读完这本书后很久,我都不知道该写什么。许多人已经为这本书写出了一整个世纪,关于"上帝死没死""信仰崩塌与重塑""理性与人性深处"这些话题的讨论如恒河沙数,时至今日仍沿着时间的长河如洪流滚滚向前。不朽的作品就是这样,《红楼梦》或鲁迅的作品,都是这种让人带着敬畏下笔的作品,会唤醒脑中无数内容和灵感,又半分都不敢或不能写出来。关于整本书的阅读体验的细节,我已经在书侧留下许多笔记。而最后这段总结性的话,我又想写什么呢?

我想起去年发生的一件事。我有一位朋友,去年决定正式信仰基督,邀请我作为亲友去参加她的洗礼,而我是一个佛教徒。在教会,我和牧师就信仰的话题讨论了三个小时。在"现代宗教不再是神、而是个人意志的选择自由"这一点上,我们达成了共识。但令我惊讶的是,牧师告诉我,基督教严禁算命。他们认为,未来是你和上帝一起创造的,任何占卜预测活动都是对美好未来的亵渎。基督徒的命是算不出来的。

我非常惊讶,佛教是不排斥预言或算命的,因果本身就是将过去现在将来串联的一种线索。事实上,大多数宗教都是不排斥fortune telling的,佛教和道教都有自己的算命体系,而细想之下,基督教好像确实很少提算命一类的事,占星术在古代一般都被认定是女巫火刑伺候,先知也只是传达神的旨意而非占卜式的未来。

我意识到,这里面存在着一个很细微却很重要的差别:人对神秘学的看法,或多或少会左右信仰崩塌后的恐惧。假设有一天,全世界的宗教信仰者都得到一个讯息:"上帝死了""佛祖死了""安拉死了""太上老君死了""湿婆死了""天照大神死了",大家会是什么反应?基督徒会痛哭迷惘,佛教徒会长叹念经,穆斯林会大怒扇你耳光,道教徒会做法回魂,印度教徒会欢呼劫末新生,神道教徒会去万物中拾回神的碎片。这就得出一个很简单、很对、又很莫名其妙的答案:神死了、信仰崩塌了,怎么办?似乎只是基督徒自己的问题。

如果你把一切都视为某个单一存在的意志,用这种绝对的句式塑造无懈可击的坚定信仰,就非常容易被一锅端似的否定。而如果你实用主义地多方取用,承认任何宗教的价值,不把脆弱的心灵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就不会因任何一个神的死亡而感到恐惧。这也是我们当代宗教信仰者的一贯风格。当然这也带来另一个问题:如果信仰不再单一,那还配叫"信仰"吗?于是就有了广为学者接受的自然神崇拜论,相信某种高维意志的存在,不认为宗教是其答案。紧接着鼓励了很多秘术信仰者,用命理学、占星学等经验科学为手段,探索人身上超自然的部分。这两种当代信仰形式,都离不开一点:我们信仰的是我们自己,信仰我们作为人这种奇迹本身。

所以,铺垫了这么多,让我现在回到陀氏这本书上来。

每个人都能体会到,《卡拉马佐夫兄弟》这本书不仅是小说,更像是陀氏借小说的形式、以人物说话的方法,对信仰、宗教、法律、善恶等命题进行的一系列极致深入的讨论。如果要解读人物,其实整本书只刻画了一个人,那就是一个典型俄罗斯人,什么米嘉、伊万、阿廖沙、卡捷琳娜等等,都是"俄罗斯性格"的一个侧写。家族传承的卡拉马佐夫式下流,代表老俄罗斯下层人;伊万的冷淡理性,代表受教育俄罗斯人的自命不凡和无法摆脱本性的矛盾;格露莘卡的发狂与滥情,又代表俄罗斯人骨子里的另一种高傲,极尽世俗破罐破摔的鲜活骄傲;阿廖沙的善良与奉献,又代表对信仰的极度虔诚与本性的热情善良;卡捷琳娜的受辱和背叛,代表一种老贵族的无能狂怒、道德枷锁和阴暗报复。所有这些人物的出场都像是独幕戏接踵开演,每一段都是高潮,每个人都不是正常状态,无论是得道似地法悦,还是殉道似地疯癫。每个人都像一把刀,在一堆云雾中努力雕刻、描摹出陀氏想象中的那个俄罗斯人的雕像。

我愿意把这本书当成完完全全的自我探索,陀氏在不断的自我剖析中,隐约摸到了上帝死后该怎么办的答案:信仰自己。这一点在历史潮流上得到充分验证,陀氏逝世三年之后,尼采的超人学说就诞生于世;十年之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也横空出世。

什么是信仰自己?如何把自己当作自己的神?对现代人而言,就是相信一切都是自己创造,掌握在自己手中——这听起来非常鸡汤。对秘术爱好者而言,就是把自己当成天地万物宇宙的唯一反映,反之可用自己去链接影响整个世界——这听起来很封建迷信。我取一种简单粗暴、比较唯心主义的解释,那就是"人这一辈子的命题就是自己",你所做所听所看所想的一切,都是在探索"自己",都是在寻找"我"的定义和位置,都是在回答who、why、where的哲学三问。基于这个观点,《卡拉马佐夫兄弟》的结构就变得极尽瑰丽:

首先,他写的是一个家庭。基督教正是以"家庭"为基本概念,把教徒视为兄弟姐妹、把上帝称为"father",父亲死了就是"上帝死了",弑父就是杀死上帝。

兄弟有"三"个,三位一体代表了人性、理性和神性。弑父的却是第四个隐藏的儿子,被基督教义不容的私生子,代表魔鬼、异教、新世界的渗透。

私生子害得大儿子(人性)含冤入狱,因为大儿子(人性)的欲望与遵从父亲(上帝)的旨意有最直接的矛盾,因这被压迫千年的欲望带来了莫须有的罪孽;二儿子(理性)看不起大儿子(人性),在自我的挣扎中试图拯救大儿子(人性),最终发疯(理性的消亡);最后是三儿子(神性)以美和道德拯救了大家的灵魂,让大儿子(人性)带着悔恨赎罪,并去往人间布道(宣扬全新的神性)。

这完全是陀氏(俄罗斯人)整个自我心灵觉醒史。他一辈子都在研究人类至秘深处的东西,梦、疯癫、信仰、善恶,这些让他摸得足够深,摸到了俄罗斯人甚至凡人的本质,这个本质的真相令他无比痛苦,所以他不断寻找摆脱那个作为"俄罗斯人"的形象的方式,或者说从"自己"上获得解脱的方法。于是,《卡拉马佐夫兄弟》呈现出另一种华丽的结构,作为一个整体的人,米嘉、伊万和阿廖沙,分别代表了一个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米嘉,代表过去的荒唐、陈旧的时代、无从解救的过去。他是长子,对次子(现在)和三子(未来)有影响力,却又控制不了。尤其是学识渊博、社会地位最高(对自我的把控最强)的次子(现在),非常讨厌长子(过去)。他们身上共同流淌的血,就是那卡拉马佐夫祖传的特质(人的本质),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爱着三子(未来),对三子(未来)充满希望。最终,长子(过去)受到因果报应,次子(现在)矛盾于是否摆脱长子(过去),最终次子还是救下长子而发疯,意味着"现在"终究会变成"过去",正如一切的过去都曾是现在,陀氏至死也没能为自己崩塌的信仰找到答案,他只是用美德做了简单的伤口包扎。而我们是否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种痛苦重演?陀氏也刚好思考到这里,他决定把"未来"放出去。在书的结尾,阿廖沙(未来)已经走向全新的世界,而那未完成的第二部中,陀氏会继续他的思考,去探索"未来"的故事。

我非常喜欢弑父的母题,这就是研究人如何摆脱和反抗过去的束缚,用"我"去反抗"我"的意志。我在所活的所有岁月里,都在思考人如何得到彻底的无上自由,就像《逍遥游》里的"以游无穷"。这也是我恬不知耻觉得自己与陀氏心神相通的地方。所以,让我来大胆预测下第二部会写什么命题:

如果我替陀翁执笔,我首先要研究现在的自己,作为对将来的切入。而现在的我对于将来来说也是一个过去,所以也要研究将来的自己。那我现在对将来的研究行为,是否会影响到将来的形成?如果不能,那么命运是否就是注定的枷锁?如果能,那么自由的钥匙就完全握在当下手中,将来岂非就是现在的玩物、是根本不存在的伪命题?当下的我,不是可以更改的记忆,也不是可以随便畅想的未来,我活在现实中是那么那么的不自由,具体可感的彻头彻尾的不自由,如果不自由的痛苦即是自由,人为什么永远要活在痛苦之中?这就回到《宗教大法官》里了。再进一步,就可以走到《在法的门前》了。

可惜这一切与《红楼梦》一样,成为了千古之谜。我也就只能在无边的疑惑和现实生活的折磨中短暂地聊发牢骚了,等某天死亡像收走陀翁一样把我突然收走。呜呼哀哉!

薤上露,何易晞;

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