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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衣魔笛手》读后感

旌旗读后感发表于2022-06-17 08:48:45归属于读书笔记本文已影响手机版

《花衣魔笛手》读后感

1284年6月26日,在哈默尔恩发生了某件历史事件。数百年过去,经过不同时代的重新演绎和编排,我们已经难以看清。可是,此历史事件充满神秘色彩和绚烂光泽的传说变体却让小城哈默尔恩扬名天下:“哈默尔恩的花衣魔笛手”。
值得注意的是,在《花衣魔笛手》这本书里,“花衣魔笛手“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切入点——主题并不是”花衣魔笛手“这个传说故事本身,而是蕴藏其中的历史痕迹。有趣的是,所有的理论都共享了同一个前提:哈默尔恩市的底层民众生活困苦,苦闷情绪积压缺乏抒发渠道——无论原型事件是东向移民、节日放纵、还是泽德门德之战;13世纪也好,16、19世纪也罢;捕鼠人亦或是孩子失踪母题……按照本书作者阿部谨也的思路,这正说明“花衣魔笛手”传说本身也是一种介质,其主要作用在长久历史当中凝结缺乏记录、发声渠道的平民们的经历和想法,将他们的生活状态和思维世界用这种独特的载体流传下来。
不得不说,作者阿部谨也真的很厉害。在阅读过程中,我的脑海里无数次浮现出身穿花衣服,充满诡异魅力和神秘色彩的魔笛手来——要抵抗住在跳脱的幻想世界里沉沦的欲望,坚定不移地在难读难懂的史料中海里捞针似的寻找平民生活的轨迹本身就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越看到后面,我越觉得这本书是一种勇敢的尝试。在结尾处作者承认:“最终‘查明’‘哈默尔恩的吹笛人传说’,或许在很近的未来不会出现。在那之前,读书、写文章的人们仍然必须要继续承受传说和自己之间无限距离的重负。“
在缺乏学术界普遍看重的史料、学派依靠和理论框架传承的情况下,阿部谨也坚持了自己的看法,即只有“接近民众的日常生活和思维世界才能开始触摸到其(社会史)本质”,并以“花衣魔笛手”为题,力图从多方面证明这个思路的可行性。说来有趣,我感觉我最近老看这种“叛经离道”类型学者的书:在回顾总结学术生涯的同时希望借机建立新思维模式(成功与否另说)的Marshall Sahlins的The New Science of the Enchanted Universe、同样在几十年后回顾自己构建的China-centered approach的Paul Cohen、还有……书单上永恒存在的福柯。我在试图总结Marshall Sahlins那本书读后感时曾想到,这种另辟蹊径的理论可能是需要时间来进行”发酵“的——也就是说,提出新框架的书是初始状态,可能还是学者们之间的思维碰撞和反复讨论之后才能蜕变成更加有力量、更成熟的思维模式。
不知道这本《花衣魔笛手》是否引起了日本欧洲社会史学界的讨论——有没有我都看不懂——但我觉得这本书有些地方是很值得讨论和”挑刺“的。所以,我想在鸡蛋里挑一下骨头。对我来说,这本书的主要问题都集中在第二部分。第一部分的内容和行文逻辑都比第二部分要来得有趣且严谨些。第一部分整体而言就像是扩展版本的Literature Review:用史料溯源、分析史料可信度、将研究对象置于时代背景之中进行观察(contexualize the subject)、cross-reference不同学说并进行分析评价、再在此范围内引出自己的想法……更重要的是,尽管行文比较学术,这一部分看起来完全不会枯燥,可以说和故事性叙述结合得很好,时不时还能看出点推理小说的刺激感来。
但第二部分“吹笛人传说的变容“就不同了。我觉得读者最好得对16世纪的欧洲历史(尤其萨克森地区)有比较深厚的知识储备才能更好理解这一部分。原因之一是我这个绝望的文盲看得十分吃力,十分钟里九分钟都用来后悔当初没有好好上课;不过更主要的是,我觉得作者有些“左顾右盼”了:他想要将研究对象置于整体的大时代背景里观察,可是又想要发掘出传说研究的深度来……最后他充分发挥成年人的任性,选择什么都要,几乎不对信息做筛选,导致可怜的读者接收的新信息过多过杂,反而将作者想要重点表达的传说与平民生活之间的联系边缘化了。
另一个问题是,作者在第一部分的严谨程度在第二部分莫名其妙地下滑了。虽然人本质就是双标的,但也不能说第一部分细节狂魔,每个学者每个学说乃至每个推论步骤都给掰碎了一点点分析哪里好哪里不够好;到了第二部分却开始用“大约同一时期”、“在此突然展现出清晰的政治轮廓”、“某种形式”这种含糊不清的用词,还在不同元素中反复跳跃,给出的”捕鼠人“和“孩子失踪”两个传说母题在16世纪融合的“转换原因“也相应得缺乏力度。
针对这个问题,作者实际上在后记里有自己的解释:“那么,以民众史为中心的社会史如何才能成为可能呢?这是本书给我提出的重大课题。这个课题必须先从对此前的历史研究,即尝试理性逻辑地解读生活现实,以及对长期以来知识分子所做的知识工作的批判性反省开始。本身就是知识工作的这种方法,通常有孕育循环论证的危险。但是,当前只能彻底抓住这个方向了。”
如作者所说,花衣魔笛手的传说在16世纪中叶不仅顺应环境发生了变化,更是在性质上出现了叠加——原本是民众间流传的传说,在16世纪被知识阶层、权威阶层有目的性或是脱离原意地重新诠释——那么“在此状况中,追寻传说变化痕迹的方法只有一个。即注视诸种讨论、争议背后翻涌的各种人的动向,并评价在此之中的传说变化。”结合他在后记里总结的对“知识工作的批判性反省”来看,用思想史、而非延续前文社会史的思路去观察会不会更合适一点呢?将关注点从平民生活短暂移开,先聚焦于剥离知识阶层或是权威阶层附着在传说本身上的粉饰会不会更易于构架?
当然,这就和斯潘努斯遇到了抱着相同学术热情的沃尔夫冈·维恩一样,我相信阿部谨也的作品将像会启发我的胡思乱想一样启发下一位快乐负担起“传说和自己之间无限距离的重负”的学者,也会成为这个领域研究的一块稳固的基石,让我们离1284年消失在无声街尽头的孩子们更近一步。总有一天,我们能够摸到“传说”的边沿,透过它看到被历史掩埋、被时间遗忘的生活在1284年6月26日的民众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