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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坛子孔河》书评

旌旗读后感发表于2022-11-28 08:53:20归属于读书笔记本文已影响手机版

长篇小说《坛子孔河》书评

有太多的离合悲欢都是生活中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在坛子孔河这样一个小地方发生,于作者而言,刻在心底的印痕特深,挥之不去,也割舍不下,最后只能如史官一样秉笔直书,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其间多了一份社会历史的真实,缺乏了一种小说艺术的匠心。

——尹友明评长篇小说《坛子孔河》

悲情而壮丽的人生画卷

——长篇小说《坛子孔河》人物和主题的思考

尹友明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纵观明照的所有作品。长篇小说《坛子孔河》算得上是他涕泪凝血的巅峰之作,当然更期望他有后来居上的作品。《红楼梦》中曹雪芹有几句话:“至若离合悲欢,兴衰际遇,则又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徒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传者。”我自己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读《坛子孔河》有一种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感受,于我心有戚戚焉。可以说 《坛子孔河》是乡村近百年历史进程中悲情而壮丽的交响,是特殊时代的特殊声音。

《坛子孔河》所关注的不仅仅是一方山水,更关注的是坛子孔河的一方人文。生活在坛子孔河的这群人很难有准确的界定,长时期从事农业生产的人按照常理都被称作农民。《谷梁传》“古者有四民:有士民,有商民,有农民,有工民。”这样分类,从事“播殖耕稼者”毫无疑问是农民。问题是坛子孔河的各色人等也有很多不以播殖耕稼为业,就是在大集体时代也有在“三治”工地上的人,他们以改造山河,战天斗地为使命,虽然在生产队记公分,但已经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农民。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更多的人已经走南闯北,不再依附于土地,只是户籍概念上的农民。说这群人是“村民”,好像坛子孔河一带,在地理层面和行政区划层面都够不上村的级别,不能如杨瘪三评地主等级一样越级上报。所以《坛子孔河》里面写的只能称作坛子孔河的人,或者说是居住在坛子孔河一带的“乡下人”。作者与这群住在坛子孔河的“乡下人”呼吸与共,有厚重的生活基础,所以笔下的人物真实而鲜活。

秀才爹是那种心外无物,爱恨分明的人。对人对事都从良知出发去思考是非曲直,是一个有胆有识,有责任有当担的人物。是中国乡村社会几千年来,灵魂级别的人物,这种人是中国乡村社会的主旋律。这种人在非常时期,可以豁出性命,生死一搏,他们的身上有一种大丈夫气概: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是那种埋头苦干,拼命硬干,非常时刻也敢以身试法的人,他代表的是乡村社会中一种不可逆的力量。在“四清”运动中,因为八块五角钱的事,被捆绑,被棍棒拳脚相加,被饿饭几天几夜,秀才爹暴出一句“老子没得说的,随你几爷子怎么整”;在杨瘪三死亡的路上,秀才爹不顾自己贫下中农的身份和立场一直陪伴地主身份的杨瘪三,从杨瘪三被抬回家直到死后垒坟,不曾须臾离开;计划生育国策时期,他家一大“窝托”了,严重的超生,是抓捕结扎的首要分子,为了躲避结扎的国策,居然像通缉犯一样出逃一个多月。他身上有一种传统意义上的道德和良知,凭借这种道德和良知,他敢践踏法律。

烟锅子书记,虽一介女流,且没有文化,但她巾帼不让须眉,是个活得像个男人的铁血人物。在建国以后相当长的历史阶段中,在农村这块天地里,她始终是各种运动,各项政策和法规最彻底最坚强的执行者,从这个层面上看,“烟锅子书记”无疑是这个时期乡村中国底层干部中的脊梁人物。她遭遇到的人与事,有许多留有遗憾,值得反思,甚至让人怨恨到铭心刻骨的地方。这里面有政策方面的失误,也有她凭借手中权利,借公以泄私愤以谋私利的成分,其个人品质上也有许多可以指责的地方,她的身上有正气也有邪气,她是那个时代标杆级的人物。作者对这个人物的刻画是很成功的,烟锅子书记最后得了疯病,无疑是对一个疯狂时代的沉痛反思,是时代的后遗症,是一个时代的寓意。在历史的长河中,我们所有人都被各种问题缠绕,犹如被泥沙挟裹着一样,在奔涌的浪涛中身不由己,就像是一场持速的“低烧”,特别是在历史转折的节点上难免玉石俱焚。一场运动可以将“你的变成我的”,也同样可以将“我的变成你的”。

杨瘪三是一个让人思考的人物。严格意义上说,他够不上评地主的资格,在这场阶级成分划分运动中,他只能算破格提级的地主。因为作为地主,政策的界定是中国的封建地主对自有土地采取多种经营形式:有的是由自己经营,采取剥削雇工的形式;而主要的是将土地分与他人经营,采取以地租剥削依附农或佃农的形式。这是成为地主的核心资格:一是有自己的土地,二是通过出租或者雇佣佃农的方式进行剥削。杨瘪三前半生主要是靠打猎,采药材过日子,被划分为地主后,作者写道“那些年,杨瘪三家里缺粮,只好天天喝玉米面粥”最后因为在河谷底偷偷种了点丹皮,芍药到集镇上买,遭到举报。在一场批斗会上被迫划上了人生的句号。“杨瘪三被五花大绑到大队部操场,操场是用石头垒砌的戏台,杨瘪三跪着,双后膝盖弯处还压上一根三尺长的圆木……”最后被整到屎尿都流到地上,像死猪一样抬回家,没几天就呜呼哀哉了。对地主本不应该有阶级立场上的同情,问题是:杨瘪三是地主吗?地主享受的生活杨瘪三好像一天都没有经历过。

坛子孔河现实的环境和现实的条件,禁锢了坛子孔河人所能发挥的人生可供选择的可能。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从生到死所谓“一条路走道黑”。西方哲人尼采说:“我走在命运为我规定的路上,虽然我并不愿意走在这条路上,但是我除了满腔悲愤的走在这条路上,别无选择”,我想生活在坛子孔河的这群“乡下人”或许有着同样的感慨,人生而不平等,居住在坛子孔河一带的“乡下人”,一出生就决定了他们的今生今世,只能在坛子孔河一带生于斯,养于斯,死于斯。用晚唐李商隐的诗来表达属于“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

憨老头孤苦无依,天性忠厚善良,一生与山林为伍,整天或者说是大半辈子就在那片山林里转悠,像个得道高僧一样早已忘记了还有人间烟火;马老六熬过了所有贫困艰难的岁月,却在“三提五统”时代,因为没有守住裤裆里那点最后的尊严,竟如古代那些可杀而不可辱的士人一样,宁可做吊死鬼也不愿意屈辱的活。尤三波到死都坚守的习惯,每天起早后要喝足老酽茶,烤好柴火,拼尽一生心力只愿在坛子孔河谷底刨食,还落下安土重迁的病,觉得哪里都没有这河谷底好,离开这河谷底对他尤三波来说就意味着死亡,不去想未来,也谈不上有理想;马娃子因家庭变生祸起,在南渡北漂的农民打工潮中被五光十色的怪像迷失了自我,“人啊,说变就变,挺老实的马娃子怎的也干出这等事情!”,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充满声色与繁荣的城市就如《西游记》中太上老君的八卦炉,更多的人进去会烧成灰烬,只有孙猴子一样的人物才能炼成火眼金睛,不目迷五色,照见五蕴皆空,而马娃子最终犹如一粒沙子,被时代的浪潮卷回到了坛子孔河的谷底,完成了今生今世的一场轮回。

秀才是小说中线索和视觉级别的人物,很多的人物和故事都与他有关,同时也是坛子孔河懂点文墨的人,能够被动的,甚至主动的逃出坛子孔河。通过备战高考,且百折不挠,秀才终于获得机会喝到坛子孔河以外的水,能够在更大的水域里活上一阵子,但在浩瀚的水族世界,秀才依然是虾米级别的,所以对坛子孔河所做的感恩性质的回报无疑是杯水车薪,所以到省城遇到当年的同窗,同窗依然是仰着鼻孔质疑“我们是同学吗?”当年“苟富贵,无相忘”的同窗情怀早已荡然无存。套用一句时尚的话,秀才拼尽一生的努力终于活成了普通人,但秀才的人生格局还是挺高的,渡尽劫波,相逢一笑。能从更高的层面和维度去面对过去的爱恨情仇,这是秀才身上很了不起的品质。

情欲是怒放的花,最深情,最摇曳,也最妖媚。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的花期,每一朵花何尝不渴望在属于自己的花期里妖艳而动人的绽放。深情而有几份机灵的冬儿,为了追寻在“水一方的伊人”,忽略了爱与婚姻的距离,在现实生活的层面把自己推向一个尴尬的境地:开拖拉机的不中意,秀才又可望而不可及,最后是“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终有千千结”;还有“大姑娘”把自己的全部未来和希望都放在了和“侄儿连长”的爱情里,随着“侄儿连长”生存处境的改变,利用做父亲革命接班人的机会离开了这坛子孔河的工地,“大姑娘”的爱便身不由己,也猝不及防的变成不堪收拾的进退无据;青春美丽的彩霞严守自己爱的底线,在爱与灵的较量中最终沦陷,在暴风雨呼啸的夜晚,用一根烟叶麻绳,成就了自己最后的归宿,彩霞没有被极度贫困的物质生活压垮,但世俗的眼光,传统道德的规范却成了她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彩霞用生命的代价来求证自己坚守的价值体系并为之殉道,这代价异常的沉重。“食色性也”,《中庸》开篇就言“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宋儒朱熹主张“灭人欲”,明儒王阳明主张“去人欲”,清儒王夫之却反对理学家的“存天理,灭人欲”之说,他主张人欲就是天理,“天理”即在“人欲”之中,二者是统一的。“终不离人而别有天,终不离欲而别有理也”。如何看待彩霞的死,我觉得小说中人物,住在河谷半山腰的尤三波的观点是值得思考的,“好端端模样俊俏的年轻娃儿怎么说走就走呢?”“马娃子媳妇咋就这样想不开呢!”

还有更多如候鸟一样来过坛子孔河又离开坛子孔河的外地女子,她们的爱,她们的婚姻,她们的家庭,她们的人生何尝不让人感慨唏嘘。在坛子孔河男权社会阴影徘徊河水声里,女性更多的是成为男人的附着物,就如坛子孔河的藤蔓一样,失去了树的高度也便没有了自己的高度。作为女性,她们的人生观,价值观和生命的意义在哪里,她们应该有怎样的活法?

袁枚有一首诗《苔》:“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坛子孔河的女性就如生长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幽深地段的苔一样,在一个不宜生命成长的地方,当属于她们的花期到来时,照样生机盎然,凭借自身不可抑制的生命力量,在不适合生命成长的地方,如米粒一般微小的苔花,虽然不能像那美丽高贵的牡丹一样,“花开时节动京城”,苔花凭着坚强的活力,靠自己生的力量,突破环境的重重窒碍而绽放,虽然绽放得如此卑微,更没有耀眼的光芒,但依然绽放出了生命的精彩,这是坛子孔河一带青春女性生命壮丽的绽放。

看多了太多的古今中外经典名著,面对余明照的《坛子孔河》,自然生出许多挑剔的目光。事涉百年时间跨度的《坛子孔河》,其背后历史的宏阔恢弘,非有扛鼎之笔力不能为之,从小说的架构上看,作者野心勃发,其志不小。其次人物众多,贯穿始终的核心人物不够突出,章节之间和人物之间内在的逻辑不够精密,显得杂乱,更多的篇章像短篇小说的汇编,要如交响曲一样,有一个主旋律带动所有的声音,每一个音符都是主旋律的一部分;再次因为有太多的离合悲欢都是生活中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在坛子孔河这样一个小地方发生,于作者而言,刻在心底的印痕特深,挥之不去,也割舍不下,最后只能如史官一样秉笔直书,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其间多了一份社会历史的真实,缺乏了一种小说艺术的匠心,如何将三分之一的冰山露出水面,让十分之七的冰山藏在水下,通过有限去展示无限,留给读者以更多的空间,也给《坛子孔河》中的人物以更多的假设和丰富生活的可能,从而揭示生活中更多的可能性,也方便作者将更多的理性思考和理想愿望放到小说里面,让《坛子孔河》有一种智慧之光芒,穿越《坛子孔河》的时空限制,在更大的地域和更长的时间里面呈现出价值层面中不朽的意义。对一个作家而言,没有小故事,小人物,小细节,只有对人生的深刻观察和智慧呈现。

写作是不朽之盛事。记得《圣经》上有一种说法:人的生命犹如一粒种子,只要找到一片适合自己生长的土壤,便可以不朽。在土壤中种子可以开出鲜艳的花朵,结出累累果实。明照这部《坛子孔河》,精思傅会,数载乃成,也属于生命的果实。老子说:“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明照一生都与笔墨为伍,不曾须臾离也,可谓不失其所者。

明照的《坛子孔河》不是某种政治原则和政策的阐释,不是站在道德高地居高临下的指责和评说,也不是跟风赶潮的时尚抒写,他是立足民间的立场,从一种人性人情的角度,以一个亲历者的态度去观照人性中的真善美与假丑恶,更是从理性角度反省坛子孔河的普通百姓遭遇的种种自然的、社会的风风雨雨;虽然在巨大的时代洪流中,个人记忆很多时候都被视为是时代多余的泡沫和浪花,随着岁月的流逝,曾经合理和不合理存在的东西,就成了无依无据的传说和想象。文章百年论升降,陆游有诗:“即今讥评何足道,后五百年言自公”,相信明照的《坛子孔河》,百载之下,必不乏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