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狼》读后感
今天我读完了黑塞的《荒原狼》,这是一本很薄,但后劲贼大的书,像一瓶你喝不惯、喝不懂,却又放不下的酒。书的后半段越来越抽象、意识流……那些奇怪的魔法剧院,那些像是存在又像是哈利神经官能症发病时臆想出来的人物,这一切交织的象征意义也在拉扯着我。
这本书还有一个神奇的功能,它让人放下面具,变得不那么“友好”,读它的过程也带着一种自以为清醒、愤世嫉俗的刻薄。
今天经历学期的最后一天,我也感受到在学期终点时刻产生的对这一切的厌倦。这或许正是教育工作者最真实的“年轮时刻”——在情绪枯水期与涨潮期之间,一道沉默的等高线。这时候的慈悲心恰是看满室都是空寂。
晚上老刘从洗衣机里拿衣服出来晾时,说衬衣衣领没洗干净。我提议他可以用肥皂自己搓一搓。我提议时,当然是知道他绝不会这样做的,因为他的人生里就没有用肥皂自己清洗过东西的经验。我提议时也当然知道,他希望有个人能去做这件事。但是我装作不知道,而且打趣嘲讽他,可以把衬衣拿回他妈妈家,并教他进门就这么说:“妈妈,我这件衣服衣领为什么洗不干净呢。”我为这句话笑得很开心。但是最后,我还是默默拿起了衬衣,在洗手间搓这件衣领,像所有愚蠢但幸福的女人会在家庭中为丈夫做的事那样……手洗着这件衣领。
手指摩擦布料的声音很熟悉。勾起了我一段儿时回忆。那是一个夏夜,大概是深夜,我从一场梦中醒来,听见走廊另一头传来这种有节奏的、搓揉衣服的声音,又像是某种揉搓塑料的声音,但走廊外没有灯光传来。不会有人在黑夜中洗衣服。我躺在床上,有点害怕,小声地朝着没关上的门外喊:“妈妈,是你在洗衣服吗?”没人回答,但是那阵声音还在持续,像一条蛇缓缓爬过梦境与现实的边界。我害怕极了,想着一些可怕的鬼故事,再也不敢闭上眼睛。后来我悄悄溜下床,也不敢靠近门,爬上了姐姐的床铺,她睡得很沉,我躲进了她和墙壁之间的安全地带,直到恐惧和困意一同将我淹没……
而现在,我站在洗手间的灯光下,突然意识到:也许当年我听见的搓洗衣服的声音就来自此刻,正在帮老刘对付衣领上的污渍。
也许时间根本不是线性的,而是像洗衣机里的衣物一样,纠缠、翻转、重复……
我们都是荒原狼,只是大多数时候,我们假装自己不是。
黑塞的哈利·哈勒尔厌恶中产阶级的虚伪,却又依赖它的温床。我也在厌倦某些不得不扮演的角色——可当真正的荒原摆在面前时,我又会惊慌失措地退回精致、有序、舒适、安稳的“市民生活”的围墙内。
我们刻薄,是因为我们害怕自己真的变成那个搓衣领的人——不是出于爱,而是出于习惯。我们读《荒原狼》,以为自己看穿了生活的荒诞,可最终还是会关上书,回到洗衣机旁,回到讲台上,回到那些微小而确定的秩序里。
荒原狼的嚎叫,从来不是自由的宣言,而是困兽的挣扎。我们以为自己能像哈利那样,在魔幻剧院里枪杀所有虚伪的自我,可现实是——我们连一件衬衫的汗渍都洗不掉。
然后,我笑了。
不是哈利式的狂笑,而是市民式的、妥协的、自嘲的微笑。
毕竟,如果真的给我一片荒原——
我是活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