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很喜欢蒋勋老师,一口气读完「吴哥之美」,被深深触动,又开始读「孤独六讲」。
「美学」是蒋勋老师一直在研究的课题。
初读「吴哥之美」,我受到了很强烈的触动。很多感受,与我之前面对伟大的神性、面对许多人类文明瑰宝诸如雕塑绘画等艺术、面对辽阔的大海、面对漫天繁星时所引发的巨大的感动,达到了惊人的跨时空共鸣。那一刻的自己没有记录,也许有些想法溜走了,但是蒋勋老师用完整的思考记录了下来,用平实又迷人的文字描绘出了一幅极致的美学意境。
读蒋老师的书、听他的讲座,都是一场美的享受。
斗猪 有点可爱
刚读完「孤独六讲」前面二讲,浅记一下感想。
孤独六讲的第一讲,是「情欲孤独」。
这里并不是通俗意义上理解的情欲,蒋勋老师把佛学里的所有感官体验,归为广义的「情欲」。
心经,讲「眼耳鼻舌身」的感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但一切最终皆归于意念。
和叮在三亚路边的一家咖啡店抄经
佛学从不畏惧提及感官体验,因为一切形而上皆源于此。只是过分沉溺,则容易迷失。这一点很容易令人联想到金瓶梅,当商业文化过分冲击,人过分沉溺在纯粹且极致的感官体验里,人变得不再像人,迷失在极致的感官刺激中,找不到人之所在,这样的场景实在可怖,也令人难过。
儒家文化里,很多时候忽略了「我」的存在。
也许这就是长大后容易迷失的原因。很多时候看不到自我。
成长的很多时候,我都在试图寻找自己生命的本质。追问,求索,困惑,迷失。一直在追问,却一直没有得到答案。价值排序的第一顺位永远不是自己,家庭、朋友、事业、兴趣,都会排在「自我」前面。可能只是因为我没有发现问题本身,只是一直感觉自己身处一片类似虚无的混沌之中,只能苦苦寻觅一个出口。
蒋勋老师说,最开始接触佛学,是基于苦闷才去了解的。
于我也一样,不过不是佛学。最开始只是出于好奇想要了解哲学;后面是基于苦闷和痛苦,想要寻找问题的答案;再后来觉得哲学是生活指南,是人人都应该学习的生活之书;最后在了解了不同学说的皮毛之后,有点迷失,有点害怕。(也深觉马克思和波伏娃这些人真的是天才,很多我到了30岁都不太明白的道理,或者只是心里似懂非懂却无法付诸实践知行合一,他们却在18岁就便清晰而笃定,可以写出振聋发聩的哲学巨作。实在令人叹服!)
在前面两讲中,有两个故事很令我触动。
第一个触动我的故事,是蒋勋老师分享自己一个人在戈壁中呆了4、5天,面对着茫茫沙漠、漫天黄土,但是他完全没有感到孤独,却感受到了奇怪的饱满的生命。
深有同感。很多时候,即便只有自己一个人,但是独自面对着暮色中神秘诡谲的大海、漫天繁星的时候,我并不孤单。很多时候甚至什么都不想,就是静静坐着、坐着。体会生命本质的孤独感。
记得有一次在香格里拉,天很早就黑了,夜幕降临,温度疾速下降,白天还穿着单薄的T恤,晚上就需要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所以夜游的旅客并不多。晚饭后闲来无事,决定出门溜达。一出门便发现漫天繁星。随便找了个小土坡坐着,在夜空下静静地对着星空发呆。在这里,银河像是在举办一场盛大的狂欢,把所有的美毫无保留地全部展示给观众。夜空异常的黑,漫天是璀璨得像钻石一样的星星,让人目不暇接。就这样坐着,坐着。整个世界静谧而空旷。身旁偶有人经过,却似乎只剩下我一个,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在这一刻,我感受到了某种神性。
又想起一个下雨天的傍晚,突然决定自己一个人去天坛看看。
夜晚的天坛公园人不是很多,可能因为下雨降温,刺骨的寒风劝退了很多游人。春末的北京,每天都柳絮飘飘。因为下雨,空中没有柳絮,冷冽的空气让人清醒。
我撑着伞,慢慢地往前走。进入天坛前,有一段长长的直路。还没到点,祈年殿还没亮灯,漫长的路的尽头是庄严的建筑物,像一头巨兽,在雨中静静地睡着。我朝着目标巨兽缓缓往前走。天很黑,路上只有我一个人,雨水打在雨伞上,淅淅沥沥。路两旁的灯光十分昏暗,影影绰绰,氤氲着雾气,一切都看不太真切。两边是苍天的柏树,那么高,似乎要把人吞噬。中国古代秩序森严,建筑物也十分讲究对称之美。一路的景致都严格对称,很容易体会到庄严之美,也不禁油然而生某种敬畏感。
我就这样,一步一步往前走。回想起,在过去的朝代里,这里是举行盛大祭天仪式的地方。放在过去,平民百姓不可能踏足这片土地。如今,我却缓缓行走在这块土地上。一瞬间,似乎听到了过去人们的车马声、脚步声。他们举着火把和灯笼往前行进着。
走着走着,突然,天坛亮灯了。亮灯的祈年殿像是夜幕中凭空而生的一颗蓝宝石,在黑暗中发着光,美丽、精巧到不真实。一瞬间有想哭的冲动。太美好的事物会使人落泪。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我们都是历史长河里渺小的一粒尘埃。
我独自行走在一个人的朝圣路。
夜幕中的祈年殿真的很美 私心多放两张
红砖绿瓦也很美 再放一张
另外一个印象深刻的故事,是耳熟能详的「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普罗米修斯因为同情人类而偷火,从而导致了日复一日无休无尽的惩罚,每天被雄鹰啃噬殆尽,周而复始。
悲剧英雄,因为悲悯,选择了孤独的「自我完成」,完成了孤独的使命。
想起西西弗斯。不过西西弗斯不太一样。他接受了神的惩罚, 被困在一个无尽的看不到任何希望的轮回里,但是如果只着眼于当下,那么结果便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又想起这两天重看的一段喜剧「八十一难」。经历了9次取经轮回,在这一世,师徒三人哄骗沙僧说八十一难还差一难,其实只为了让他得道成佛。沙僧成佛后,隋三藏跟悟空和八戒说,「终一生渡世人和终一世渡一人,为师觉得都是一样的。」很感动。
小时候看武侠小说,会希望自己成为隐居山林的悟道之人,后来发现大隐隐于市,大道至简。其实不管换成怎样的环境,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内心是否笃定。就像旅行,我总是寄希望于去到新的地方,寻找新的秩序。但有时候能找到,有时候不能。远方只是别人呆腻了的当下,一切都是相对的,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心境。
人的一辈子没有自我,是很遗憾的。
尝试写信给自己,聆听自己真实的心跳和呼吸。
独坐一隅,一壶茶、一炷香、一本书,也许,在与自己的对话中,私密的自我由此展开,问题的答案便会自然出现。
或者,the answer is blowing in the wi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