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高情深,岁月不老。如今,樊锦诗先生已87岁高龄了,但她却从未停下对莫高窟研究与保护的步伐。2025年5月30日,樊锦诗在第四届文明交流互鉴对话会开幕式上作主旨演讲;6月6日,樊锦诗在母校北京大学作主旨演讲;6月26日,樊锦诗在两岸共同弘扬中华文化活动中作主旨演讲……站在讲台上,她目光如炬,言语坚定。每当看到樊锦诗瘦小却坚定、自信的身影,读到这本书记录她艰辛、执着、坚守的一生时,内心感慨万分,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我是敦煌市莫高镇莫高村人,对莫高窟和莫高人有着深深的眷恋。我是怀着敬意,以仰望的视角认真读完这本书的。
读樊锦诗先生的传记,就是读一部厚重的敦煌史。这本传记不仅讲述了樊先生的个人经历,还深入介绍了敦煌的历史文化,中国佛教的起源与传播,莫高窟的建造和保护历程,以及常书鸿、段文杰等前辈作出的贡献等等,让我倍受教育、受益匪浅。
二
莫高窟的开窟和造像历史,是一部贯通东西方文化的历史,也是一部佛教发展和传播的历史。在莫高窟从事研究和保护工作,需要精通历史、文学、考古、宗教、建筑、雕塑、美术等多个领域的深厚知识储备。樊锦诗是北京大学的高材生,考古专业的佼佼者,无疑是这一领域的杰出代表。
从恩师宿白、苏秉琦先生的谆谆教诲,从常书鸿、段文杰等老一辈莫高人无私奉献的精神中,从季羡林先生“行百里,半九十”的殷切期望里,从饶宗颐先生“极深研几”的深情勉励中,樊锦诗汲取了无穷的力量与智慧。
在莫高窟对面,三危山是樊锦诗心中的一片圣地。在《自传》中提到了她特别喜欢在黄昏时分爬三危山。三危山因西王母神话而具神奇色彩,主峰在莫高窟对面,三峰危峙,所以叫“三危山”。我当年就读的中学是离三危山最近的一所学校。上初中时,我们班组织过一次春游活动,就是爬三危山,印象特别深刻。当我再次想起那次春游,心中依然充满了对三危山的敬畏与向往,也更加理解了樊锦诗对这片土地的深情。
记不清楚,我是哪一年才见到樊锦诗本人的。此后,她在我印象中始终是短发、素衣,朴素、专注而坚定。她要么宁静沉思着什么,要么执着坚持着什么,要么就给大家讲坛“说法”……她的身影,早已与敦煌融为一体,成为我心中不可磨灭的印记。
三
摊开厚厚的书页,仿佛又看到樊锦诗攀爬在蜈蚣梯上、借光在幽暗洞窟中、秉烛在壁画前专注工作的身影……看到她在抗洪抢险一线奋战指挥,在崖体加固工程现场忙碌奔波,在治沙防沙的崖顶挥洒汗水,在壁画和彩塑修复现场一丝不苟地守护敦煌……还有在绘有反弹琵琶图、三兔共耳藻井图、张骞出使西域图、张议潮统军出行图前……在第71窟“思维菩萨”、第259窟“微笑菩萨”面前……樊锦诗都一次次驻足凝思,用心感受每一尊塑像和每一幅壁画的神韵,也深刻体会到守护这些珍贵文化遗产的沉甸甸的责任。
“保护是第一位的”。为了做好敦煌石窟数字化保护,樊锦诗奔走于兰州、北京,争取科委立项,通过政协提案呼吁支持,与国际研究机构合作,克服一个又一个困难,终于建成了“数字敦煌”资源库和莫高窟数字展示中心。这项工程从无到有,从有到精,将科技与文化遗产保护深度融合,开创了世界文化遗产永续传承的新范式。
2014年,樊锦诗在敦煌研究院成立70周年座谈会上正式总结提出了坚守大漠、甘于奉献、勇于担当、开拓进取的“莫高精神”。2019年8月19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敦煌研究院考察时,对“莫高精神”给予了高度评价,并指出:“一代一代敦煌人秉承莫高精神,在极其艰苦的物质生活条件下,做了大量工作,取得了不少重要研究成果”。
四
樊锦诗并非无坚不摧的铁人,她也有脆弱、失落和孤独的时候。樊锦诗说“我不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这背后是她对敦煌的深情与付出。为了敦煌,樊锦诗与丈夫分居十九年,照顾不上孩子,是她心中永远的遗憾。但她知道,敦煌的未来需要更多人去传承。她的坚守,是另一种伟大母性的光辉,是对人类文化遗产最深情的呵护。
在第158窟内的佛床上,卧着莫高窟最大的释迦牟尼佛涅槃像,一千多年来,始终宁静坦然地面对着朝圣者。“每当苦闷和烦恼时,我都喜欢去这个窟看一看。”樊锦诗说,“莫高窟岂不就是我的佛国,我此生的净土。心的强大,就在于正定,在于守一不移。”当读到这一部分内容时,我虽无法完全领悟涅槃的境界,但能够理解她“守一不移”的这种信念和决心。
2018年夏天,我在敦煌研究院办公楼旁边的公寓里见到了樊锦诗先生。走进客厅,四壁全是书柜书架,摆满了敦煌学方面的书籍。客厅里摆放着一套老款木头沙发,茶几上放着几本纸质泛黄的词典、一个放大镜和普通的茶杯。那一刻,我深刻感受到樊院长对石窟保护的热爱与执着,她的生活简单、质朴而实在。
五
樊锦诗说:“我曾见到过莫高窟的佛光。”那是1995年夏天一个雨后的傍晚,夕阳穿透云层,金光洒满崖壁,洞窟中的佛像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熠熠生辉。那一刻,她仿佛与千年前的僧人乐尊心意相通,感受到一种超越时空的宁静与庄严。樊锦诗凭着一份信念和执着,扎根大漠,艰苦奋斗,就像一位坐禅苦修、终得正果的苦行僧,历经磨难而初心不改;也像一根顽强生长、耿直向前的骆驼刺,在荒漠中坚守生命的倔强;更像一支历经苦难孕育、最终绽放美丽的沙枣花,深处留香,滋养着希望。
面对众多荣誉,樊锦诗很谦逊淡然,认为自己是一个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人,“此生命定,我就是个莫高窟的守护人。”
“我心归处是敦煌”不仅仅是对一个地方的眷恋,更体现了一种坚守。对于樊锦诗来说,敦煌不仅是她工作的地方,也是她心灵的归宿,更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樊锦诗是“敦煌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