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离别很难,也够容易。
这两天持续地举行着庆典,但我没去看。我窝在教室里也没有放纵也没学习,平凡无聊地刷着手机,焦虑也在心口蔓延。
我说不清,道不明。
手机上总是有很多人卖东西,出各种杂物,我没闲着,也抢着看,但逛了很久手里依旧空空的,看着便宜到极致的货物我心疼,为什么我没有买点?我提着一口气拼命地去找我想要的东西,可全然无获。
我没有想过放弃,我觉得可能是时候未到,但我突然心血来潮的那天,想去找东西买的时候,却撞见的是残垣断壁。
成堆的东西压在地上积成小山,那些重要的不重要的,价格贵的不贵的都在那。我后悔自己来晚了,我想补救,我搬动着他们曾经引以为傲或者头破血流拼出来的产品,搬动着那些明码标价但现在已经失去作用的东西,找着我需要的价值。
见过垃圾山吗?那就是。我蹲在那翻找,我可能还是太过于自尊了,那点不要钱的脸面还是禁锢着我。
身旁的阿姨不动声色地做着,我不敢多靠近,走走几步,又蹲下去找,那些很有价值我只能欣赏一眼而后叹气离开,有些我喜欢的东西也出于原因不想带走,我都带不走,因为我只有两只手。
他们告别的青春如此,落在一地,被他人收留。
我好像快要失去学习的能力。每当看见别人愉快学习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担心自己,然后又用手机麻痹自己。那时候不懂,为什么外物可以麻痹自己,一个心里装着东西的人怎么会又被其他的东西所吸引呢?我一边批判着这种行为的愚蠢,一边又无数次成为行尸走肉的尸体,后话还会安慰自己。
哦,不是的,不是你的错。
时间,机遇,很多东西都转瞬即逝,很多场景都不会再现,就像很多人说“有些东西永远留在了那个夏天。”
我记忆中的那个夏天很长,长到现在我依然记得当时的燥热。记忆里的那个她没做什么有意义的事儿,整天抱着手机傻兮兮的在那乐,她不爱和别人出去玩,但她又向往着奔跑,她不爱和别人主动联系,却又想着给别人分享自己的喜悦,小小的县城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她自己。
我记得她做过最疯狂的一件事是顶着外面36度的太阳背着家人去河边只是想要野炊。而她能约到的人只有她的妹妹。
她告诉她说,等15分钟后你来这找我。
然后这个人就拿着藏在身上的红布口袋悄悄地出门了,她紧紧地抱住它,怕时间来不及,拼命地跑,她喜欢这些所谓的刺激和惊喜,她给不了别人,她只能给她的妹妹。
红口袋里装的很少,一把红枣,一口袋花生,这些就足够满足她的愿望。
可这个愿望她没有实现,她只能慌忙地跑路,丢下她视若珍宝的红口袋,把她的愿望连同它一起遗忘在了无人的角落。
没人知道红口袋最后去哪了,只有捡到它的人才知道。
那个夏天她做过许多的尝试,去看多年未见的朋友,去闯未允许进入的地方,去爬她一直很想爬上的树。但她都失败了,她踌躇、犹豫,去的路上坚定不移,临脚一步她转身就逃。
她后悔、自责,她总是差点勇气,这些不堪的回忆她从来不想说,可她总是带着她的妹妹。
那个夏天总是被反复提起,她妹妹会说,姐姐你还记不记得。
夏天不只是晴天,还有大雨,瓢泼的大雨总是会让人淋湿,紧接着又是晴天。没有人未曾没淋雨,沾染上的雨滴黏在身上很难受,这种潮湿会伴随你的一生。
她之前不懂这些,可现在懂得,她逃不掉,因为这是她自己给自己找的证人。
我无法宣判她的无罪。
这些东西她抛不下,她只能把它堆积在角落不去触碰,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她才发现那些早就累积成山,变成了一堆垃圾。
毕业典礼的最后他们在唱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我叫不出名字来,因为我没有太在意过这些细节,就像身边的同学总是会能注意到车牌号,会兴奋地告诉我这是哪里的车。
在去吃饭的路上她告诉我,学校里这么多外来的车是来接他们毕业的。
她说她有一点羡慕毕业生,这样很好。而我却问她:“可毕业了不是去继续现在的生活就是当牛做马,有什么好的?”
她说不,因为这样她可以换一座城市生活了,这是新的体验。
我想不到是这个原因,因为我似乎认定了我会回家读研,毕业了意味着我要回家,不论是工作还是读书。我是愿意的,我认为这很好很好,这是我在合肥最大的心愿。这样说,我应该从进来开始就期待着毕业。
可我忘记了它。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把它也丢在了垃圾堆里。
我突然想起我毕业的那年,那年高考,最后坐在公交车上是12班最后一次聚齐,我们是在欢声笑语中散的,各自收着自己的东西各自找各自的爸妈,离别很快,那是我期待过三年的暑假,有多么多人说这个夏天是多么的宝贵,无论是还没有经历过的小孩,还是已经经历过的大人,我也这样觉得。
回想起它总是美好的,可问我在那时候干了什么我闭口不言。那个时候的我是迷茫的,混沌中度过的夏天似乎与其他无异,只不过多了高考填报这一个事情。我依然记得出分的那个晚上,一直说着说着9点出分,而实际上在这之前就能查,查分的前两个小时,我胆战心惊,画着画,求保佑,最后紧张地刷着手机。我那年没有对答案,因为对我已经毫无意义了,出分的时刻我不敢看,于是我又叫来了我的妹妹。
我们俩待在屋子里,隔绝外面一起等待的大人,她问我,你想考多少分。
我犹豫了很久,心里的那个分数我不敢说,我没底,即使是经过了无数次的考试。我小心翼翼地求证,而后大概30s我知道了这场三年考试的结果,仅仅30s而已。
当时是什么感受?没有过多的兴奋,也没有难过,是刚刚好。那个晚上我甚至单科的分数我的没有看清就忙着应对着手机轰炸式的信息。
这个夏天除了这晚的不同,剩下些难堪的填志愿环节,我是个犟种,我不喜欢我的父母对我的未来指手画脚,可能青春期的孩子都是这样,特别是小县城里的孩子,向往着走出去,能走多远走多远,去看看外面的一切。
我要争取我的权利。
他们教育出来的我是这样的,所以我没想依着他们,说学医好,以后出来稳定,离家又近方便来回。
我统统不听,我要离家远远的,去一些这辈子可能以后都走不到的地方。我似乎是意气用事地给自己填到了合肥,而后是漫长的指责。不止有他们的,还有自己的。
这些回忆我不想要它,喜悦不能持久很长,但这些无奈总是让人心烦,而这个心烦我在大学时常能想起。
要报名的那天我背我的书包准备远航,我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能走这么远,可那天却出了点差错,所有人都闹得很难看。
深夜里门一开一合,门外的影子晃来晃去,一批一批的人进来又出去,手机电话的声音不断地在脑中重复,忙音,走路声,半夜灯火通明,而我只想关灯。
妹妹在哭,我只能抱着她,说没关系,再哭明天就没姐姐了。
明天本来就没有。
我还是成功地逃了,我曾经无数次地想逃离的地方我终于是启程了,我把我前十八年的东西全部打包好丢在那个小县城里,出去,我就是新的我。
可事不随人愿。
大学里的人总是爱回忆的,天南海北来的都应该说点自己的家乡,所以那时候我意识到我逃不掉。
我告诉她们我的家乡,我接交过的朋友,我那时候的故事,那些喜悦的,难过的似乎都能和他们讲,因为当人陷在回忆中时总是足够真诚,你很容易就被打动。
而每每讲到回忆时,才能发现,说出口其实比想象中的还要容易,他们说那是释怀。我认为其实不是,因为过去的辉煌还是会让我感慨,过去的伤痛还是会让我遗憾,只不过他们都变成了一堆垃圾。
垃圾即使本身再有价值对你无用你也不会捡它。所以喜欢的,不喜欢的对你来说都一样,拿得起也放得下。
原来我告别的过去也如此,堆在一角,被自己私藏。
我看《军区大院》的时候就是这个感受,我非常开心我能见证主角的成长以及他们的情谊,从一个纨绔子弟到军人真的很令人欣慰,而结尾作者总是不断地强调那个最浓墨重彩的那个夏天,总是不断强调有些东西改变了。当单军穿着军装走出军区大院的时候,有些东西被永远留在了那个夏天。
这引发了我的想象,我不经回想起我的过去,有些东西确实是被永远留在了那个夏天,而留下的、无法再次使用的、就是堆垃圾罢了。
我写这段文字的时候她来了,我认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我很高兴地把我的想法讲给她听,也给她看了我的文字,可她的眉头却渐渐地皱起来了,然后她就一直看着我,脸上满是不解。
她说,这些文字是不是太过于灰色?
我有些呆愣,没应她,最后也是笑笑说,并没有。
这时候我清晰地意识到了我与她的不同。我想回家,我想未来工作稳定,我早就不是她了,她也被我留在了那个夏天里。
他们说人甚至总是无法共情之前的自己,而有些人说不要批判他们,因为他们在那时候也和你一样迷茫。
我其实还挺开心的,就让她被困死在那里,守着我给她堆了一地的垃圾。